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时间:2022-07-29 07:43:01

妙研不应该到“火呢喃”会所I作的,她原本只是个酷爱唱歌的、有些任性的女孩儿,但她进了“火呢喃”以后,就等于堕入了风尘。

其实,我这样说有些。妙研最不应该的不是去“火呢喃”工作,而是在“火呢喃”遇上我,并且爱上我。

我在“火呢喃”还算受那些女人欢迎,虽然我从不勾引任何女人,但她们还是愿意围在我身边献媚讨好。这大概源于我健壮的体格和说得过去的容貌,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脸上冷漠的表情,冷漠是一个娱乐会所保安主任应有的神态,我这样以为。

所谓保安主任,不过是老板盛哥的保镖。我有足够的能力胜任这个职位,因为我曾经是一名成绩不凡的柔道运动员。但是运动员和模特一样,是吃青春饭的,当我到了24岁的时候,在运动员里已经算老的了。离开了辉煌的竞技场,在要学历、要文凭的人才市场里,我如同被遗弃在沙子里的金箔,能应征的工作只有青少年柔道教练。

然而,仅一个月,我就和一个很牛的学生家长翻了脸,那个有点儿钱的粗鄙男人侮辱性的语言激怒了我。而他的身体比语言脆弱得多,我只是给了他两拳。他的肋骨便断了一根。我从一个全国柔道冠军沦为了拘留所里的嫌犯。

是盛哥从中周旋将我搭救出来的,他是那个有钱男人的朋友,他对我说:“年轻人,这世界不是谁有力气就是谁的,而是谁有钱就是谁的!”

我没有钱,于是我决定跟着盛哥,他给我的价钱是做教练的五倍,而且吃住的地方都够档次,这足以让我带着虚荣而骄傲地活着。

在娱乐会所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呆久了,耳濡目染那些光怪陆离的人群,对奢靡背后有太多的龌龊和肮脏,渐渐地我也不以为然,见怪不怪了。对于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女人们,我不喜欢,也不拒绝,直到妙研来了,我才对女人动了心。

妙研是拎着吉他自己找到“火呢喃”来的,一副浪迹天涯的样子,但有一张天真而单纯的脸。她要的条件在这座城市里很低,而她唱歌的水平却很不一般。当盛哥同意让她留下来成为会所的签约歌手时,我一半欢喜一半担忧。

妙研很开心,她心无城府地告诉我们,她是离家出走来这座城市的,因为她父母反对她搞音乐,但她对音乐却热爱痴迷。看着她憧憬未来的天真样子,我莫名地有些心疼,因为我知道“火呢喃”是怎样的场所,这里不会圆一个歌手的明星梦的,她签了约就等于上了“贼船”。

妙研在“火呢喃”的头一个月,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她很满意会所给她提供的食宿和薪金,对每个人都很好,对我更好,因为我总是悄悄地提醒她一些细节。我对任何女人都没有展现过的体贴悄悄地传递给了独自漂泊在外的她,让她觉得温暖、有安全感。

我和妙研开始有私下的约会了,在没有演出的白天,我会抽我的空闲带她去这个城市里的老字号商店里转,给她买各种特色小吃和小玩意。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我偶尔拍拍她的头说,“傻丫头”。这样的时候,她就对着我撒娇地吐吐舌头说:“我喜欢做你的傻丫头。”

我始终没敢和妙研有肌肤之亲,我不愿意对待她如同对待其他女人一般轻贱,倒是她有时会撒娇地把头靠在我肩上说:“勇哥,你的肩膀好安全啊!”

可,让妙研失望了。我的肩膀远没她想象的那样安全,它比不上乱刀,比不上暗箭,为她挡不住这个城市黑暗来袭时那些肮脏的窥视和骚扰。

那天。一个喝醉了的老板把妙研当成了卖身的歌手,一定要让她出台,我上去跟他解释了半天,告诉他妙研只是歌手,如果他有别的需要,可以找其他小姐。

那个老板醉了,对我叫骂我忍了,但他执意扑上去要拉妙研走,我不干了。我拽着他的脖领子,拖死狗一样把他扔到了店外,就算是店里的大客户,我也不准他轻侮我喜欢的女人。

然后,我得到了妙研崇拜和感激的眼神,只是下班后,等着我的却是埋伏在店门口的人群,那些扑面而采的乱刀棍棒落在我身上,我抵挡了一阵就被砍倒在血泊里。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旁边坐着神情凝重的盛哥。盛哥看到我醒来,甚是高兴,他说那个老板来头很大,我让那人丢了面子,他花了不少钱才摆平了这件事,我知道医药费也不会少的,盛哥救了我的命。

我想对盛哥说谢谢的时候,盛哥却先开了口:“如果单说你处理这件事,是冲动了一点儿。不过你保护了妙研,就是当时我在场。我也会让你这么做的,这个女孩儿我早就看中了,哪儿能轮得到他动手。”

我的心顿时沉重得能拧出水来,盛哥看上的女人有几个能放过,再说谁都可以抢,可我不能,没有盛哥,我不过是个被人欺负到处受气的小教练,我如今的风光都是盛哥给的,男人怎么能为个女人伤了情义呢?

我在医院的日子,妙研每天都来看我,可我却总是对她黑着脸,我看得出她有点儿莫名其妙,有点儿伤心,但是我知道,她会更伤心的――

是我约妙研在休息的晚上出来的,彼时,我的伤虽然没有全好,但已经出院体养了。我看到她兴冲冲地向我说的约会地点跑来,却躲在黑暗中没有出去。

迎接她的是盛哥。他会告诉她带她去找我,然后她会上他的车,然后……

我知道盛哥会怎样对付女人,他不太会把女人当人,他有过多少女人他自己也数不清了。我想象着他也会那样对待妙研的时候,心比那些刀伤还要疼。

更让我心疼的是我再见到妙研时她冰冷的充满憎恨和鄙夷的目光,在那样的目光里,我卑缩成一只的老鼠。除了逃遁。无法对视。

妙研变了,喝酒、抽烟、画浓妆,在盛哥的怀里浪笑着。有我在场的时候,那笑更夸张。,我知道她是用让自己堕落的方式在惩罚我、报复我,,她成功了。我心疼,真的很疼,但却无法对任何人言说。

如果一切仅此而已,那么对于妙研来说也是幸运的,她恨我,不再对我的一切有感觉。但是不是的,恨和爱是孪生兄弟,人有恨的时候往往是因为还在爱……

事隔不久,我再一次受伤了,这次是因为盛哥。当我再次在医院里醒来的时候。我才明白,我一直把盛哥当成兄弟,事实上我不过是他一条看家护院的狗――我是按照他的命令带着一群人和另外一家会所的老板的人火拼的。这个圈子里的人因为有庞大的利益,所以经常会出现内讧。事实上,我们赢了,但是对方找了比盛哥更大的、更有势力的人出面,盛哥把所有罪责推到了我身上,我不但被人打伤致残,而且这个圈子里没人敢再用我,盛哥假惺惺地看过我一次,给了我十万块钱的安抚金,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样的城市里,我以前房子的租金每个月就要五千,十万块钱,连两年的房租都交不上。我搬到了一千块钱一间的阁楼租住,每天拖着一条瘸腿爬上老式多层楼房的七楼顶层。这时,我连教练都做不了了。

所有年轻气盛的桀骜都不在了,在现实的残酷中,我想其实一直踏踏实实地当个教练,过着平稳的寻常的日子,也是一种安静的幸福,可现在,连那样的安静都是极其奢侈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尤其是希望。

妙研找到了我,短暂的错愕后,我给她

的依然是冷漠。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轻侮我、讥笑我了。,

可妙研没有,她搂着我哭,哭得我的衣服、我的心都湿了。她说:“勇哥,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我苦笑着说:“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不用可怜我。”

她哭得更凶了:“我不用你给我什么,我就是爱你。”

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傻的女人,跪着求盛哥和她解了约来照顾我。盛哥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妙研对他的生意、对他的身体都不能带来什么了,他也乐得她走。

我终于和妙研在一起了,她的身体和我经过的所有身体都不同,滚烫、生动、柔美。而我的身体却是残疾的,纵横着的疤痕,在她雪白光滑的肌肤衬托下是那样狰狞、粗鄙和不堪。

我们的生活费用都是靠妙研去挣的,她只会唱歌,所以还是去一些酒吧唱,那是些简单的酒吧,就是唱歌,给钱很少。或者妙研就是为了音乐而活的人,在这样来回赶场中,她乐此不疲,还甚是兴奋。如今回想,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一段时光。

妙研自己写歌了,她写的歌很好听,在酒吧里唱了,竟然被一个音乐人发现。他带她去试音棚试音,要她自创十首歌曲给她灌制唱片。

妙研开心得要死,我也跟着她开心,原来,人无心插柳,柳才成荫。

妙研真的出了唱片了,销量比想象的要好,她的身价一下高了,唱片公司和她签了约,要包装她、捧红她。

自己喜欢的女人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我应该为她高兴才是,可是我却越来越失落,越来越害怕――她如日中天,离我就会越来越远。她面对的会是怎样的生活呢?我这样一个无所事事的瘸子,她还能喜欢吗?

我应该离开妙研的,成全她的成功。我这样试过,但是我做不到。妙研做宣传的日子,我的心就惶惶不安,我怕有人追求她,我怕她会在别人的面前绽放笑容,在别人的身体下……想到这些,我心如刀绞。

我拼命地对妙研好,煲她爱喝的汤、做她爱吃的饭,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地听她的话,我知道她会越来越离不开我的,因为那些汤和那些菜里,都放了白粉。

白粉是我向盛哥买的,他表面上是经营娱乐会所,实际上是进行白粉交易。我跟他那么多年,当然知道底细。

我跟盛哥买货的时候,他用一种狡黠的目光看我,但并没有多问。他知道我还会来的,也许他能猜到我不是自己用的,他做这行很久了,是不是嗑粉,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而那些给妙研的汤,我基本上是不喝的。

没有吸过毒的人是不知道能带给人怎样的快乐的,妙研经常很有灵感、很兴奋,她创造出来的歌也反响不错,但后来,她就无心做任何事了,因为我给她煲的汤不如以前好喝了。她每天惶惶不安,对我说想喝汤,可我给不了她,因为盛哥的货越来越贵了,妙研给我的钱,我已经用光了。

妙研离开我了,并不是她想离开我,而是盛哥找到她,给了她枝烟,那枝烟让她找到了她感觉过的快乐,她便跟着快乐走了,回到了“火呢喃”。

成了明星的妙研在“火呢喃”里唱歌会给盛哥带来多好的效益,不用说都知道,而且,妙研几乎是免费演员――她只要每天吸粉。

妙研的一切都毁了,在警察查抄盛哥的娱乐会所的时候,他们抓住了正在吸粉的新红歌星妙研,这成了娱乐新闻的头条。

当我在电视上看到目光呆滞、吸食过量白粉的妙研的时候,我的心纠结疼痛。

是我给公安局打的电话揭发“火呢喃”的,我不能让妙研沦落得更深了。

在警察去“火呢喃”之前,我给妙研打过电话,我说:“你回来一趟,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我只是想让她离开“火呢喃”,只是想等她回来带她走,可她在电话里说:“你把我所有希望和未来都拿走了,你还能给我什么?”

原来她知道的!她知道那些汤里有的,她知道我是用这样的方式留住她的,她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自私和卑鄙的人……

我去了戒毒所,可是妙研没有见我,她托管教人员说:“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三天后,我看报纸上有了这样的一则消息:新红吸毒歌星妙研在戒毒所里自杀身亡!

我捧着报纸的手颤抖不已。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只是不想妙研飞得太高,高到我难以企及的地方,所以一念之差将她拉到了尘埃里,而妙研,却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她这样的女孩儿,永远都会用毁灭自己的方式来惩罚爱情,就像当年她故意在我面前扑到盛哥怀里浪笑,就像她明知汤里有白粉还是顺着我的意思吸食……

这样的惩罚恰恰说明了她的爱,她的爱就是她的生命。脸埋在妙研的照片上,那一刻,我痛哭流涕……

责编/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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