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符号性意向与图像性意向的比较

时间:2022-07-28 04:40:29

摘要:符号和图像作为客体化行为,在胡塞尔意识现象学中占据特殊地位。“符号意向” (如一个字母所体现的含义)和“图像意向” (如一幅画所展现的人物)属于非直观表象或客体化行为,以感知想象构成的直观行为为基础,又是构成了喜怒哀乐等非客体化行为的基础,而且两种意向性在我们自然态度时就已经实现了。但它们又是彼此区别的,把某事物当作符号来看待,不同于把它们当作图像来看待。

关键词:意向性;语词;图像;符号

我们和世界之间发生的知觉交往分化成为我们内在生活中的诸多变化形式如:回忆、预期和想像;也分化成我们对待世间事物的方式上出现的诸多变化形式如:符号、图像或者象征。符号行为和图像行为虽然是两种不同的意向性,但它们都作为客体化行为,彼此可以相互作用。文章试图就这两种意向性的相关内容展开论讨。

一、 符号意向与图像意向的差别

按照胡塞尔的意识奠基顺序,知觉构成了最底层具有意向能力的意识行为。知觉使我们接触到世界中的事物,有时候我们只是接受被给予我们的对象,如:当桌子这个客体在我的意识中展现出来时,我只是简单的知觉,我看到桌子的这个面是与原本地给我的,它是当下被给予之物。有时候我们可以改变我们对待世界正在呈现对象的方式,我们可以对知觉有所添加从而有所变更。声音或者标记被给予我们,我们不仅仅把它们看作声音或标记,而是看成语词;直观到油画或木质面板,但是要把它当作图像来看待等。后者是建立在知觉基础上的意向性,是我们以新的方式意向被呈现给我们的事物。尽管符号和图像都属于这类新的意向性类型,可以认定我们的对象,也可以在显现的多样性中被给予我们同一性,但符号意向性与图像意向性还是存在区别的。

(一)两者与知觉的关系

现象学的意向分析从知觉开始,因为在胡塞尔那里,它是最具奠基性的意识行为,即使在知觉本身中也包含着一些非原本的东西。如果我们在知觉的基础上区分图像意向与符号意向,那么它们在胡塞尔那里是第二性的意向,它们必须奠基在知觉之中。但在宽泛的意义上,图像意向也是第一性,因为它与知觉一起构成直观行为。图像行为就可以从根本上有别于符号意向,因为符号意向就不属于直观知觉。在胡塞尔看来“符号意向”永远属于第二性的位置,意识感知想像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而符号只有建立在知觉行为和想像行为之上才是可能的。

图像性的意向近似于知觉,当又有所差异,把图像意向属于第一性的位置,是从这个方面加以界定的。首先,图像事物是可以知觉到的直观的,图像事物虽然几乎不被注意到,但对图像意向来说却是不可缺少的。图像事物事实上起着一个“载体”没有图像事物,图像意识是不可想象的。胡塞尔就此曾说:"或许有必要将这里存在的关系在术语上加以确定。图像事物是基质,是图像基质,是在特殊意义上对一个图像而言的基质,它是天生的引发者,引发起一个特定的图像显现,这个显现正是这个图像的显现。"[1]其次,图像被给予的方式与事物本身被给予我们的方式有诸多类似之处,是一种“在场”的事物。但不同的是被给予我们的只是图像并非事物本身,事物是在直观中“自身显现”或者“自身被给予”,无需借助介质。图像则包含在直观中,它是一种直观的充实,但不是直接的原本的充实,而是借助于图像充实。然后,图像同知觉一样,是间段的、连续的。我们可以关注图像的某一个部分或者整体,图像可能是清晰的,也可能是模糊的,它的诸多部分或多或少可能得到鲜明的连结。如,我们看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可能从整体看见一个端庄的人物,也可能只是看她迷人的眼睛,这时,眼睛对我们来说是清楚明白的,而其他部分则被我们模糊化处理。但胡塞尔在后期的手稿中也趋向于把图像意向与符号意向看作是同一类型的意识活动,即:它们都是非本真的表象,这一点体现在图像行为和普通知觉的差别。例如,图像不存在“立方体的另一个侧面”,被描画的对象只有借助于角度、光线和阴影等特效才能描画出立方体的侧面、视角面和外形。

“‘符号行为’本身不具有自己的感性材料,‘纯粹符号性的意向’是空乏意向,它缺乏充盈的因素”,“由于‘符号行为’不具有自己的感性内容,因而具体的符号行为永远不可能是孤立的,它必须依赖于‘直观行为’并奠基于‘直观行为’中。”[2]这种行为称作符号性意向,是一种空虚意向,“不在场”的事物。它属于某种更大的整体的一个非独立部分,是一种被奠基的意向性,依赖于把变成语词的标记呈现出来的知觉基础。例如,字母A,必须是一个发出可听见的声音或一个写下的可以看见的文字,否则关于A的符号行为就不能成立。

虽然,符号性意向指向空虚的对象,但也不同于那种伴随这知觉的空虚意向。当我们看见一个立方体时,我们共同意向它缺席的侧面、视角面和外形,渗透在知觉中的空虚意向都是连续不断变化的,可以通过旋转或者转移视线的方式,在场逐渐给缺席让路。而言辞的意向性则是离散不连续的,它一下子投其射意指的整体目标,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比知觉中的空虚意向更加清晰明白。同时,“‘符号性意向’是进入理性的入口,而渗透在知觉中的空虚意向仍然停留在感性。一旦我们渐渐理解到有些声音或标记是名称,意识到万物都可以被命名,我们就进入了一个与动物的知觉、呼叫和发信号完全不同的世界;我们已经进入到语言的推理。”[3]如,天空是蓝色的。这不同于伴随着知觉起作用的空虚性,符号性意向把那些可以放入句法并组成陈述的诸多离散意义确立起来。

(二)意向投射的方向

首先,在符号行为中,意向性之“箭”直接穿过被知觉到的语词而指向缺席的对象。它是指向外面的,它离开我,离开我这里的境遇,走向别的是地方的某事物。“恰如梅洛-庞蒂所论,语言叙事是不在场的言说,这种不在场既表现为符号意指的间接性,不像图像那样‘逐点对应’地将客体直接呈现在眼前,又表现为听、说主体之间的非直接性,即‘交谈一旦被记录下来’,便‘少了说话者的在场’。”[4]这就是说,语言符号的间接性意指显而易见,是一种被奠基的意向性。我们很熟悉的故事《望梅止渴》,曹操说的“梅子”,是一个远在天边的缺席的事物,当士兵听到 “梅子”,便通过这个词意向投射到了实在的梅子,酸到流口水的梅子。但这种情况在“图像”中并不存在。在图像行为中,意向的箭头正好相反,被意向的对象是在场的显而易见的,它带向我,进入我自己的临近处,对象的在场在我的面前被具体化了。如果我看见了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那么我并不是说“这个图像就是蒙娜丽莎”,而是说“这是关于蒙娜丽莎一张图像”。现实的蒙娜丽莎仅仅是通过图像被唤入我的意识之中,并且在这个图像中一同得到展示。胡塞尔如此表述“我们用显现的图像而意指实事。”

其次,符号性意向一下子指向作为整体的对象。当我听到达芬奇的名字的时候,我意指的就是原原本本达芬奇那个人,并不是关于他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图像性意向则不同,倪梁康介绍了胡塞尔本人在1904-1905年“ 想象与图像意识” 的讲座中曾有一段表述:“它大致阐述了图像意识的复杂结构。胡塞尔认为:‘图像表象的构造表明自己要比单纯的感知表象的构造 更为复杂。许多本质上不同的立义看起来是相互叠加、相互蕴含地被建造起来,与此相符的是多重的对象性,它们贯穿在图像意识之中,随注意力的变化而显露给偏好性的意向’”。[5]图像性意向的呈现是在一定的视角下、按照一定的眼光、带有一定的姿态、在一定的时刻、带有某些凸显特征的对象。就像500年来,人们一直对《蒙娜丽莎》神秘的微笑莫衷一是。不同的观者或在不同的时间去看,感受似乎都不同。有时觉得她笑得舒畅温柔,有时又显得严肃,有时像是略含哀伤,有时甚至显出讥嘲和揶揄。因此,梅洛・庞蒂说道:“与其说我看见图像,不如说是我根据图像来看或者随着图像来看。”[6]

二、符号意向与图像意向相互作用

胡塞尔在《笛卡尔式的沉思》的第三沉思中区分了作为自身被给予性及其变形的明见性。“任何一种一般意识要么本身已经具有明见性的特征,即它在自己的意向对象方面是自身给予对象的,要么它在本质上具有一种转化为自身给予性的趋势,从而具有证实综合的趋势,这种综合在本质上是属于‘我能’的领域的。”[7]就是说,在意向活动中,要想把意向对象实现出来,那么就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这个意向活动直接把对象给予出来,比如说知觉、想象这类直观活动,它们可以在自身中直接把对象给予出来;二是这个意向活动不是感知或想象这类直观活动,而是非直观活动,比如说符号意向或图像意向。那么它要把对象实现出来,胡塞尔认为有一种途径,就是把某种非直观活动转换为直观活动,或者说,把非直观活动跟某个直观活动联系起来,让这种非直观活动在直观活动中找到根源,只有这样,在非直观中作用的对象,如语词谈论的对象,才是最终在直观活动中显现出来,才能真正达到明见性。那符号性意向和图像性意向如何才能达到这种转换为直观活动,达到自己的明见性呢?

一方面,我们可以使用语词来谈论一幅图像,图像本身被给予我们的方式是我们可以知觉到的东西,这个时候我们可以谈论图像的物质材料,或者谈论图像凸显的内容。图像行为包括对于画板尺寸、载体(木画板或者图纸,这里胡塞尔称之为“物理图像”或“图像事物”)的知觉以及对于被描绘对象的意向(人物、风景、建筑物)。我们可以把我们的语词意向指向图像的载体,或者指向图像描绘的内容:我们可以评价图像事物的选材很高档或低廉;我们可以形容图像中的人物是年迈的、年轻的、友善的、高傲不拘的、小鸟依人的;也可以把风景描绘是小桥流水、青青原上草或塞上江南;可以形容景色是幽暗的,或明朗的;我们也可以说图像的着色鲜明,如凡高的《向日葵》蓝色块与黄色块的对比很明显,用简练的笔法表现出植物形貌,充满了律动感及生命力。

我们观看图像的某种乐趣来自关注的来回变换,就像在图像凸显的主题和图像事物之间的变换:一副《蒙娜丽莎的微笑》我们可以走到距离图像很近的地方,或者缩小视域,集中专注她的眼睛,欣赏这些特殊部位的勾勒的线条和渲染的色彩,我们会说她的眼睛会微笑;然后我们退回到距离《蒙娜丽莎》远一些的地方,整体端详整幅画像,就会说她雍容华贵,端庄大方。这种非直观活动与直观活动的相互作用之所以可能,正是由于我们把各种符号性意向对准我们正在观看的事物,是一种聚焦式的互动,若各有所指各有所说,那么这种无焦点的互动是不成立的,风牛马不相及。这里的原因一是,符号对直观的依赖。二是,在直观的图像中看到的越是丰富,对它们的描述所需要的语词也就越繁多。

另一方面,符号性意向和图像性意向的相互作用也发生在我们认定图像描画的是什么的时候。 “树才发叶溪开冻,楼阁仙居最上层。不藉柳桃闲点缀,春山早见气如蒸。”这是乾隆在《早春图》上的题诗,和我们在画面上所看到的早春景象无甚二致。这是在场直观表象与不在场的非直观表象的完美结合。尽管《早春图》很迷人,但图像只是图像,是按照早春的特征描绘的《早春图》,看起来像早春的那个图像,它不可能说出它没有显现的外在世界,这个图像的画外之意,属于“不在场”的存在并非图像本身。图像是我们视觉的起点,但因为图像作为知觉到的事物已经赋予了“在场”,所谓的“画外意”不过是溢出在场的图像而进入了缺席的世界。那首诗便是跃出图像进入语言的表意世界,将这《早春图》中的景致描绘的淋漓精致。

此外,符号意向与图像意向是一种综合活动。在《早春图》中图像和符号共享同一个文本,二者同时在场。不仅如此,《早春图》的题文本身是书法艺术,它的文本书写错落有致,显现出另一种图像艺术。就语词和图像的组合效果而言,图像符号的同时在场使“图像”成为符号的图像,使“符号”成为图像的符号,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读图”。同时,题诗成为可以观看的书法艺术,“读诗”的同时也在“看诗”。“读诗”和“看诗”、“看图”和“读图”,景物的图像和景物的语词符号交相呼应而又融为一体,构成了一种有图有语的综合活动。

三、意向性的自然态度

以上我们分析了图像意向性和符号意向性,知道彼此虽属于不同意向性类型,却可以相互作用,把非直观活动跟某个直观活动联系起来,最终在直观活动中显现出来,真正达到明见性。我们经验到这种变化,当这两种意象在我们心中起作用的时候我们的确是知道的,我们的确知道我们是在进行图像行为还是符号行为。我们知道这两种行为的差别,一种意向性向另一种意向性变换,完全是意向性的变换,这种意向性的变化在我们仍然处于自然态度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

自然态度就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所持有的态度,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我们和世界中的万事万物共同存在,但同时又于它们打交道,它们似乎总是为我存在。它们向我们呈现外形,或者侧面,性质自身被给予我们,尽管只是一个外形,一个侧面,我们却依然能够通过显像的多样性中被给予我们同一性。也就是说,我作为接受者,知觉到事物给予我们的任何东西,颜色、大小等等,我也通过事物知觉到东西对事物进行判断、评价。尽管事物向我呈现的只是它在场的一面,但是我们能够共同意向它,因为我能知觉到事物向我呈现的一面,还有它隐藏的一面或多面,只要我转移注意力的方向就可以得到它。

我们存在的世界里有万千事物,所有事物都以不同的方式呈现自身,我们可以实行符号行为也可以是图像行为。在我们采取自然态度之后,意向性之中的这种差别就成为我们直接注意的关注点,知道观看图像不同于观看语词。我们采用符号意向性和图像意向性考察的各种同一性,也都是我们持有自然态度的时候就被给予我们:曹操的梅子、蒙娜丽莎的微笑、凡高的向日葵、蓝色的天空、以及我们用诗描绘早春图等等,所有的这些都是我们在自然态度下遇到的诸多层次的显像而得到辨识。

于此同时,我们保持着自然态度的特征,即世界信念和指向世界的关注,在胡塞尔哪里世界是唯一客观存在的,不是你我的世界。索科拉夫斯基说“世界”这个词项是一个“至大的单一。”[8]它不仅是承载所有事物最后的终极背景,而且也提供着所有与我们相联系的事物和事物的概念。当然,我们与世界上各种事物取得关联,知觉一个对象的外形,对呈现给我们的对象实行符号意向或图像意向等等活动,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将对象客体化之后形成了主客体二元的结构联系。“我”作为万物被给予的接受者,万物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存在不同的众多的“我”,但是仍然有一个“我”作为世界的中心凸显出来。而且我也是和其他事物一样存在与世界之中,是世界的一部分,处在世界这个大背景下生活。因此,生活于其中的世界里的事物够能得到认定,并与我们的意向相关,我可以通过符号意向指向空虚意向,也可以采用图像意向知觉在场的事物,总之它们在世界上存在着,并且以不同的方式呈现着。(作者单位:深圳大学文学院)

参考文献:

[1]胡塞尔 . 纯粹现象学通论[M〕. 北京 : 商务印书馆, 1992: 491.

[2]倪梁康 . 胡塞尔现象学概念通释[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99.

[3]罗伯特・索科拉夫斯基著.高秉江张建华译.现象学.武汉: 武汉大学出版社 ,2009: 78.

[4]赵 语图的在场与不在场[J〕.中国社会科学 2013:( 8 ).

[5]倪梁康 图像意识的现象学[J〕. 南京大学学报 2001: (38).

[6]海德格尔 . 林中路[M〕.上海 : 上海译文出版社 , 1997 :23 .

[7]埃德蒙德・胡塞尔 笛卡尔式的沉思 北京:中国城市出版社,2001:77.

[8]罗伯特・索科拉夫斯基著.高秉江张建华译.现象学.武汉: 武汉大学出版社 ,2009: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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