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是个什么票?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会说中国话的几乎都逢人就说着“股票股票”。我乡下老爸不解地问：“我只听说过粮票布票煤油票什么的，不晓得这股票是什么意思啊？莫不是城里人买个鸡屁股鸭屁股什么的还得凭票不成？”这当然是我老爸的孤陋寡闻了，现代社会股票早就成了人们眼里无穷无尽的巨大宝库，哪里是那些鸡屁股鸭屁股比拟得了的！我眼见身边的人一个个辞了工作、卖了房子去炒股，说是赶上了“百年一遇的大牛市”。我当时傻乎乎地制止一个在银行工作的朋友，他火气很大地说：“在银行我一天到晚数人家的票子，数得心里能不发慌吗？而那点可怜的工资只要我一个涨停板就挣回来了，蠢驴才去上劳什子的鬼班！”

听了朋友的豪言壮语我羞愧了好几天：自己的工资差不多只是人家的零头，居然还好意思死乞白赖地占着？可见我这人天生就不是英雄豪杰，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在拿破仑眼里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合格的士兵，而在现在的“成功学”专家们看来，不想做富豪的则简直不能算是合格的人类了。

眼看着左邻右舍一个个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暖意，连鱼尾纹上都散发出人民币的气息，咱心里那个嫉妒啊，恨不得晚上就去他们家里打劫。最让人嫉妒的还是先前卖小菜的牛老三，前些年还在为两居室发愁的他，现在据江湖上传言已经赚回来整个避暑山庄了。熟悉不熟悉的人都说这小子是多亏有个好姓。那个阶段最忙碌的是我们这一带的户籍民警，一天到晚给人解释这姓可不是随便改的。也幸好是有这样的规定，要不然的话，估计我们这一大片的人就都得姓“牛”了。姓不能改，名字还是可以改的，于是一夜之间，到处都是“王飙升”、“李涨停”、“张利好”、“伍增发”、“刘飘红”之类的名字。这样的吉祥名字叫唤起来，给人感觉那真是“全国山河一片红”啊。

有那么一个阶段，我严重怀疑工作的意义，你想想，工人农民进城民工，还有我们这些辛辛苦苦讨生活的上班族真是何苦来哉？人家股民可以睡到九点才起床，然后晃悠悠地坐在电脑前鼠标一点，那滚滚钞票就汹涌而来了。可真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天堂生活啊。我的大学同学马白劳（现在改名叫马疯涨）喜滋滋地告诉我说炒股还有强大的娱乐功能，“你想想，这进进出出都是大把大把的钞票啊，比在澳门赌钱还来得刺激！”

有钱有闲还兼娱乐的行当不去做我又不是，何况就连偏僻乡下的堂弟都打电话来告诉我一个秘密说是“现在买股票稳赚不亏”。但老婆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死活不同意我“卖了安置小户型去赚高尚复式楼”的宏伟计划。只好四处找人借钱，可人家的钱都在股市里欢腾着呢。就这样，我眼巴巴地看着人家“赚，并娱乐着”。

不过我发现自从全民炒股以来，总有人有事没事就往墙上撞。有的是因为过早抛出了日后疯涨的潜力股，有的是恨自己下手不够狠没有全仓吃进，有的是懊悔没有听股评专家的意见，当然更多的是耿耿于听了专家的意见……总之，墙壁们从此没有过上安宁日子，千奇百怪的脑袋纷纷撞上来，墙根下躺的全是晕过去的新股民。

不过最倒霉的要数老杜了。他阁下5月29日建的仓，30日就碰上了空前的大跳水，一夜之间就亏损了上万元。好在报纸上的专家们都在鼓励他，说是短期调整，很快就会扭亏为盈。老杜出门看了看牛老三新买的宝马车，又揣上不多的一点伙食费一头扎进交易所去追加投资。老杜这人本来是个书呆子，干什么都相信专家，他把这称为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殊不知，早有人试验过了，专家推荐和大猩猩推荐成败的概率几乎不相上下。也正因此，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婆婆在股市上的表现完全可以气死一大群经济学教授。

老杜每次从交易所回来差不多都是一脸的菜绿色，儿子凑过来刚叫了一声“爹”，他就暴跳如雷：“什么跌跌跌的，要叫家长（加涨）！”同样的道理，他也勒令弟弟不能叫“哥”（割），必须叫“兄长”（凶涨）。结果“加涨”也“加涨”了，“凶涨”也“凶涨”了，可惜不是股价，而是菜市场的物价。尤其猪肉价格，那可真是“一路飙升”、“全线飘红”，差不多天天都是“涨停板”。到最后，老杜不得不先从股市“割肉”才能去菜市场割肉了。

专家们还在叫嚣“起码还可以上涨一万点”，但接二连三的大盘震荡已经让不少人家里的墙壁给撞出窟窿来了。先前“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伙计们现在倒了过来，一个个“睡觉睡到手抽筋，数钱数到自然醒”――想到巨大的亏空能不手脚抽筋吗？也只好梦里去点那些离自己绝情而去的钞票了。

叫嚣了好一阵的“股疯”似乎慢慢冷下来了，据说牛老三开始四处借贷，“李涨停”的新外号变成了“李跌停”，我那朋友正在请客送礼想回到原单位去继续替人家点钞票。最有戏剧色彩的是马白劳，由于“娱乐”过度引发心脏病都进了急救室。而最让人同情的是老杜，“割肉”太多，成了瘦死的骆驼，虽说是比马大，只可惜是海马。

至此，我才明白老爸对“股票”的理解是有道理的，只不过这“股票”的“股”按古书上的理解不是指屁股，而是指大腿，所以才有“割股救亲”的说法。如今多少老杜式的“股市英雄”一次次挥泪“割肉”，能说这不正是“割股之票”吗？据说有三个在股市混的人去餐馆应聘，操盘手的特长是炒，做了厨师；股评家的特长是吆喝，负责拉客；散户没什么招数，眼看就要落聘，幸好厨房里肉不够，散户二话不说，挥刀就从大腿上割下一大块肉来，粗声大气地说：“老子别的本事没有，割肉是经常干的，不信你问问他们二位！”

我想，老杜就算去应聘这个岗位只怕也未必能成功，因为竞争实在是太激烈了。

【选自《新浪网・魏剑美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