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两探雁湖

时间:2022-07-26 02:13:45

雁荡,大雁栖息的湖,单这两个字,已令人向往不已。

“上有湖,方可十里,水常不涸,秋雁归时多宿于此……”这是旧《浙江通志》对雁湖的记述。而在诗人笔下,那湖是:“山顶平湖拍碧天,倚空不辨水云连”(刘德新);那雁是:“夜深惊起沙头雁,叫破江南一片秋”(章九仪)。那湖那雁是:“一望天连海,湖寒长似秋。空山归宿鸟,芦荻映沧州。”(方尚惠)多么美丽多么富于诗意的一幅图景!

雁湖僻处西外谷1000多米高的雁湖冈顶,古时路险难行,少有游人上去。宋代几位和雁荡山关系密切的文人,如沈括、袁采,都为雁荡山作过记。袁采还和乐清画家倪端世一起画过雁荡山图,却都把雁湖水的走向搞错了,把雁湖错说成大龙湫之源,估摸他们也没亲到雁湖考察过,只是想当然或以讹传讹。元代的李孝光家住雁荡山北麓,他自己说是“岁率三四至山中”,写了大量关于雁荡山的诗文,应该是位雁荡通了,但他似乎一生也没到过雁湖。有一次,有个和尚到他家化缘, 自述曾在雁湖畔呆过一段时间,说起雁湖的种种。比如在雁湖冈可以望见温州城和瓯江,雁湖冈的老鼠大如狐狸,与人相向而坐,等等。李孝光很是向往,就详细询问了路径,打算用两天时间去雁湖一游,但最后也没去成,只到过山下的梅雨潭。由于未实地考察过雁湖,李孝光在《雁名山记》中也沿袭了前人的错误,认雁湖为大龙湫的水源(“湖水堕入涧流,谷口为大龙湫”)。明代天顺年间修的《大明―统志》,也稀里糊涂地照抄前人的错误说法,这就使后来的徐霞客上了一个大当,差不多送了这位大旅行家的小命。

万历四十一年(1613)农历四月,徐霞客首游雁荡,这年他虚龄28岁。从十一日至十五日,他在雁荡呆了5天。十一日游灵峰十二日游灵岩;十三日大雨,上午游大龙湫,午饭后“霖雨杂沓不止,然余已神飞雁湖山顶,遂冒雨至常云峰”。徐霞客按照《大明―统志》大龙湫水源自雁湖的记载,到龙湫背、常云峰一带去找雁湖,一开始大方向就错了。他和随行人员在山上一个叫云静庵的小庙里住了一宿,第二天又继续找了一天,历尽艰难,最终也没找到。归途抄近路遇险,几乎葬身崖壑,徐霞客在日记里写道:

既而高峰尽处,一石如劈;向惧石锋撩人,至是且无锋置足矣。踌躇崖上,不敢复向故道,俯瞰南面石壁下有一级,遂脱奴足布四条,悬崖空垂,先下一奴,余次从之,意可得攀援之路。及下,仅容足,无余地。望岩下斗深百丈,欲谋复上,而上岩亦嵌空三丈余,不能飞陟。持布上试,布为突石所勒,忽中断。复续悬之,竭力腾挽,得复登上岩。出险,还云静庵,日已渐西。主仆衣履俱敝,寻湖之兴衰矣。 徐霞客第一次探寻雁湖以失败告终。19年后,崇祯五年(1632)农历四五月之交,他再游雁荡,年已47岁。这次他取道西外谷石门上山,很顺利地找到了雁湖。他对雁湖做了详细的考察和记录:“山自东北最高处迤逦西来,播为四支,皆易石为土。四支之脊,隐隐隆起,其夹处汇而成洼者三。每洼中复有脊,南北横贯,中分为两。总计之,不止六洼矣。洼中积水成芜,青青弥望,所称雁湖也。”并载明荡水的走向,指出“皆与大龙湫风马牛无及云”。(《游雁宕山日记(后)》)

徐霞客的记载,纠正了志书上沿袭几百年的关于大龙湫水源的错误判断,同时也纠正了前人所谓雁湖“方可十里”的说法。实际上,雁湖不是一个湖,而是六个无不相连的“洼”(现在尚可找到五个)。十里云云,只是传闻,而“十里涛光晓日边”、“巨荡高山顶,平铺十里多”之类的说法,更是那些未曾亲见雁湖的诗人之想像和夸张。

其实来人中也有个别人到过荡顶,如南宋末年的薛喁。薛纷饔小兜炊ァ肥:“高平十余里,湖葑落中间。此地可耕凿,长年迷草营。一庵犹有路,四望忽无山。道者了经课,慰余登陟艰。”此诗基本是写实,“十里”是就整个冈顶而言,湖葑只是“落中间”而已。从此诗描写的场景看,南宋末年雁湖已是湖葑革菅满荡,和徐霞客看到的情景相仿佛。有人说徐霞客到雁湖没看到有雁,说明300多年前,雁湖的生态己不适合过雁栖息。如果据此认为那时起雁荡就无雁了,结论却又不确。早在徐霞客之前好几百年,南宋时的赵汝回就感慨“草荡春深无雁到”,而迟于徐霞客的清人方尚惠登雁湖时却看到“雁且飞且呜,群萃湖中”。是否看到有雁,和你来得是不是时候有关。而有雁或无雁,则除了雁湖自身的小环境是否适宜雁儿栖息外,还与大环境有关。四五十年以前的秋高时节,天空雁阵不断,现在还有这种景象吗?

但愿有一天把淤塞的雁湖六洼疏浚了,湖光重现后,天上还会有雁儿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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