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柯的话语实践理论及其价值

时间:2022-07-26 08:14:20

福柯的话语实践理论及其价值

摘 要:尽管福柯的话语实践理论是其关于历史的理论,但也反映了福柯的后现代知识观。该理论认为,文化或知识是相对的、关系性的和实践的,即文化具有片段性。主张从时间、空间和实践关系等多维视角来理解文化或知识。福柯的话语实践理论为理解文化和文化分析提供了新的视角,对全球化背景下多元文化的理解和分析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关键词:话语实践理论;价值;《知识考古学》

中图分类号:B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291X(2012)06-0279-03

尽管福柯的话语实践理论是其关于历史的理论,但也反映了福柯的后现代知识观。本文将依据福柯的著作《知识考古学》,在解读福柯话语实践理论的基础上,理解其对于文化分析的理论及实践意义。

一、对历史连续性的质疑

针对传统的连续历史观,福柯根据历史中断裂的事实,力图建立关于解释这种断裂的话语实践理论。福柯首先归纳了历史断裂的两个特征。

1.历史研究方法与问题发生了从重视连续性到开始转向关注断裂。福柯指出这种转变的影响,即他所描述的四种后果。第一个后果是在观念史中断裂的增加和在确切意义上的历史中出现的长时段;第二个后果是不连续性的概念在历史学科中占据了显著位置,不连续性成为历史分析的基本成分之一,历史中不连续的位移成为新历史最基本的特征之一;第三个后果是:全面历史的主题和可能性开始消失,一种总体历史的东西开始逐渐形成。“全面历史旨在重建某一文明的整体形式,某一社会的——物质的和精神的——原则,某一时期全部现象所共有的意义,涉及这些现象的内聚力的规律——人们常比喻作某一时代的‘面貌’……一个全面的描述围绕着一个中心把所有的现象集中起来——原则、意义、精神、世界观、整体形式……”而“总体历史展开的是某一扩散的空间。”“……简言之,不仅要确定什么样的序列,还要确定什么样的‘序列中的序列’,或者说什么样的范围有可能被建立起来 [1];而第四个后果则是这种转变的局限性。即新历史在方法论上与传统历史方法还有很多的一致性。

2.这种转变虽然早已出现,但是福柯认为历史的这一认识论的变化仍未完成。“即便是在今天,而且特别对思想史来说,这一变化仍未被予以关注和思考……犹似在这部人以自己的观念和知识划出的历史中极难提出一个关于不连续、序列、界限、单位、特殊秩序、自律性和不同的从属性的一般理论。”[1] 福柯认为,人们之所以对历史的连续性情有独钟,就在于人们要为意识这一主宰寻找一个得天独厚的庇护所,维护主体的至高地位,恢复各种想当然的关系,一如既往的使用历史的意识形态。

福柯的目的就是要对历史的这种传统提出质疑,就是要建立一个关于历史断裂和断裂历史的理论,提出自己一种新的分析历史的方法。即试图测量出在历史范围内所发生的变化;对传统思想史的方法、界限和主题进行质疑,并揭示这些传统局限的形成原因。福柯的问题就是如何建立在话语实践理论基础上的关于思想史的知识考古学。

二、话语实践理论

(一)话语及其层次

福柯通过陈述来界定话语:“话语是由符号序列的整体构成的,前提是这样符号序列是陈述……隶属于同一的形成系统的陈述总体。” [1] 在话语的界定中,福柯在指出话语是一种符号功能整体的同时,特别强调了话语所属的层次或是系列。在福柯的论述中,我们能够辨识出符号的四种功能层次以及每个层次分别隶属的系列。这四个层次及其隶属的系列分别是:句子层次,属于语言系列;命题层次,属于逻辑系列;表达层次,属于心理系列;陈述层次,属于陈述系列。句子层次上,词语是按照句法的或者语义的语法关系连接起来;命题层次上,词语是按照形式的协调或者概念的连贯的逻辑关系连接起来;表达层次上,词语是按意识形式的同一性,心理的恒定,或者某个设想的重复的心理关系联系起来;而陈述的层次“意味着我们能够确定它们的对象所遵循的一般规则,有规则的分配它们所谈及东西的分配形式,它们的参照系统;这还意味着我们确定陈述的不同方式所遵循的一般规则,主观位置的可能分布;这意味着我们能够确定所有相连接的形式,所有可能的、相继的、同时的,确定并规定它们的那个系列……最后还意味着我们能够确定这些陈述地位所遵循的普遍规则,它们得以制度化,被接受,被使用,重新使用,并相互结合的方式,它们借以成为适应的对象,为实现欲望或者利益的工具及某种策略的成分那种方式”[1]。福柯正是在话语的陈述层次上来分析话语的。那么,何为陈述?

(二)作为功能的陈述

福柯认为,陈述不是可见的语言单位,不同于句子的成分或逻辑的命题形式,陈述是种功能,是“符号整体所特有的存在方式”。陈述具有四种功能。

陈述的第一个功能是,陈述为陈述的对象提供了可能的出现范围。因为陈述具有指涉“它物”的性质。从福柯的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出,对象的扩散必须借助陈述来实现,正是一个一个的陈述,言说了一个一个不同的对象。一个陈述群,就可能是一个对象的可能空间。一个具体的陈述为对象开启了一个有限的扩散空间,呈现了一个对象的特殊系列。陈述的第二个功能是,它为主体提供了可能的位置。陈述有两种含义,一是作为抽象意义的功能,一是一个具体陈述功能的实现。作为具体的陈述形态,主体的位置是唯一的,但是,作为抽象的陈述,可以呈现主置的任意一种组合,在这个意义上,陈述为主体提供可能的位置;这里表现出了陈述的辨证法:陈述是唯一的,是独一无二的,也就是说陈述与决定陈述的条件是一一对应的关系。但是陈述又是能动的,为主体不同位置的出现提供了可能。这样,不是主体决定陈述,而是陈述为主体的出现提供了可能的位置。无论是陈述对象的范围还是主体可能出现的位置,福柯都称之为“游戏”,即对象的关系或主体的关系游戏。陈述的第三个功能是陈述可以满足或者提供的条件。即陈述可以调动一个句子或命题的系列。一个陈述不能通过单个句子、命题、单一的主体或关系发挥作用。这是陈述作为一种功能而非预件的原因。陈述必须参照其他的陈述才可以发挥功能。这可以理解为作为陈述功能的运作过程,也可以理解为功能结果的陈述间的关系。陈述通过其与其他陈述的关系来实现功能。陈述的这一功能特点,为其他层次符号功能的实现提供了可能。为它们提供一个呈现意义的、条件的、和关系的空间范围。陈述的第四个功能是,陈述可以赋予符号系列以物质的存在形式。福柯指出,一方面,没有物质载体的抽象的符号是不能被分析的;更重要的是,这里指的是可分析的符号系列的位置,或重要性。

福柯指出,话语形成与陈述具有内在的一致性。这种一致性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1)陈述与话语形成的四个维度的要求是一致的。“那些被作为‘话语形成’确定下来的东西强调在陈述的特殊的层次上被说出的事物的一般方面。我们在分析它时所涉及的四个方面与陈述功能实施的四个领域相吻合……这是因为它们以那种标志陈述层次的规则性涉及陈述的层次……”[1]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福柯才同意对话语形成的分析就是一种陈述的描述。(2)话语形成的识别不受其他可能的统一原则的支配,它揭示出陈述的特殊层次,同时,陈述的描述和陈述层次构成方式的描述通向话语形成的个体化。陈述分析和形成的分析相辅相成。(3)陈述属于话语形成。陈述的规则性是由话语形成本身所决定的。标志话语形成的是事实的扩散,而陈述赋予这种扩散一种存在方式。(4)话语是陈述的整体,由有限的陈述构成,这些陈述的条件可以确定。

(三)话语的形成

话语的形成包含四个维度。即话语对象的形成、陈述方式的形成、概念的形成和理论(策略)的形成。这四个维度的形成都是关系的结果。福柯详细分析了实践关系如何决定了这四个要素出现的范围。

福柯认为,出现在话语中的对象具有模糊性,即将这一对象个体化时,会出现界限的扩散。对象具有不断流动的特点。福柯的话语描述不是要列举这些扩散的对象,而是要确定这种扩散的可能范围,即要寻找对象的形成原则。在福柯那里,这些原则指的是一种关系,包括对象出现可能地点、对象的审定主题以及对象所属的定位系统。正是这些因素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关系决定了对象可能出现的范围。

陈述方式,我们可以理解为获得和提供对象的方法。比如定性的方法、定量的方法等。福柯同样认为,陈述方式也是有外在于对象的实践要素间的关系决定的。就医学领域来讲,某种医学话语的陈述方式由与这种话语实践的要素,如医院、医生的地位特征、法院等相互间关系所决定的。

福柯认为,概念并不是由对象的内涵或由思想的演绎所决定。概念决定于陈述本身。概念变化有陈述的方式的变化所决定。实际上,最终也是由话语实践中各个相关要素间的关系决定的。

福柯将具体的理论选择,叫做策略。策略决定于陈述的以下条件:(1)概念可能的衍射点。包括不相容点、相等点和某种分类的连接点等。(2)衍射点为策略的选择提供了可能性,而实际策略的出现还需要描述特殊的需要以确定该策略出现的现实性。(3)非话语实践的影响。非话语实践指的是与话语功能没有关系的实践要素。

福柯总结到,“正像我们不能把对象的形成归纳于词与物;把陈述的形式归结于认识的纯粹形式和心理主体;把概念的形成归结于例行性结构和思想的连续性一样,我们也不应该把理论选择的形成归结为某个基本计划,或意见的次要作用。”[1] 这四个维度的任一个形成,都有标志话语形成的意义。话语形成是话语的终极层次,或者是最高层次。话语的这四个维度之间存在着一种垂直的隶属关系。话语可能言及的对象范围,主体同对象的可能位置,决定这话语的陈述方式,陈述的结构网络,各种陈述的关系和数量,可以说各种陈述方式的组合,决定了概念的内涵和外延;而概念的分歧空间,又决定了理论或者策论的选择。话语分析就是分别对话语的对象、陈述方式以及概念的形成及分布原则、理论选择原则进行描述。

(四)话语实践

福柯之所以要把话语与陈述联系起来,目的在于说明话语的实践性。话语分析的目的就在于分析话语的对象、主体的位置、概念以及策略是在一个怎样的客观的、历史的关系中产生的。而陈述功能的实施与这些客观的实践条件直接关联。

福柯指出,“话语的实践”不同于个体表述思想、愿望、形象等的表达行为;也不同于逻辑推理和语法的构造行为。“话语实践是一个匿名的历史的规律的整体。这些规律总是被确定在时间和空间里,而这些时间和空间又是在一定的时代和某些既定的、社会的、经济的、地理的、或者语言等方面确定了陈述功能实施的条件”[1] 概括的理解,话语是规律的整体。这种规律不同于传统的思想史规律,传统的思想史规律是连续的、是由主体及其意识根据连续性、必然性的要求建构的,是脱离具体的时间、空间的空中的彩虹。而话语,或者话语规律,总是被置于具体的时间、空间条件之中,这些时间和空间又是有不同自然与社会条件内容的时间和空间。陈述就是受这些客观的历史条件的限制,同时陈述又通过展现一个空间——对象、主体、概念和理论的扩散空间,为我们提供一个关系网络——具体的、历史的、社会的、地理的等条件相互关系的网络。所以,话语是关系的话语,是实践的话语。

(五)把话语当做事件进行分析

把话语当做事件进行分析,是福柯话语实践理论的实质。福柯把整个思想史看做一个话语场,那么,思想史的连续性是如何实现的呢?福柯发现,传统的连续性的逻辑不仅存在诸如传统、影响等一套模糊的概念,诸如不同学科领域的模糊划分,而且在于对诸如书、作品等的释义。福柯首先将这些话语的单位和连续的机制束之高阁。福柯要关注的是话语本身。在福柯看来,话语就是事件。话语事件的特点在于他的客观性。首先,话语意味着一个客观的说或书写的发生过程,并借助一定的媒介或载体而存在;其次,话语事件与其他事件一样总是独一无二的,只是出现在重复、转换和复活当中。最后,话语事件同其他事件一样,处在各种关系(这种关系不同于线性关系——笔者注)的空间之中。至此,福柯的目的就是要把话语当做事件,并描述事件本身。即福柯所说的“描述话语事件的计划”。福柯强调,对话语事件的描述,不是对话语的语言学分析,也不是对话语的内涵分析或释义。话语分析的对象就是话语本身。“……对于某个话语事实,语言分析提出的问题永远是:这一陈述是根据什么规律形成的?”而话语事件的描述提出的问题是:“这种陈述是怎么出现的,而在其位置的不是其他陈述”;“相对思想分析使用的话语来说,思想分析总是寓意的。它的问题必然是:那么在已说出的东西中所说的是什么?话语分析的范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的;确定它的存在条件,尽可能准确的确定它的极限,建立它与其他可能与它发生关联的陈述的对应关系,指出什么是它排斥的其他陈述形式。”[1]

把话语当做客观的事件进行分析,福柯的意图何在呢?因为话语事件具有独一无二的客观性,与其环境条件相联系,不同的话语事件的出现,就意味着一个断裂的产生。话语本身就是这种断裂的标志。有这种话语系列构成的思想史,必然是一个断裂的,有不同的碎片扩散的空间,一个范围。这样,历史连续性就消失了,主体、主题的意识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话语之外。福柯的话语实践理论,就是一个关于历史断裂的理论。为他的知识考古学提供了理论和方法基础。

福柯的话语实践理论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实践价值。首先,它为文化的理解和分析提供了新的视角。在文化理论领域,一直存在着解释学、结构主义和现象学的争论。但无论是关于文化本质的理解,还是文化分析的方法,这三种理解都不同程度的存在着主体主义的缺陷。受主体主义的限制,解释学和结构主义主张意义的客观性和确定性,但解释学没能看到意义的关系性,而结构主义却从语义的关系角度来理解文化意义;现象学直接站在主体的角度上,无限放大了意义的可能性。而福柯的话语实践理论,则将文化置于具体的历史系列、空间位置和社会关系网络之中,着眼于文化背后的实践关系。从而为文化分析提供了“考古学”的视角;其次,为全球化背景下多元文化的分析提供了方法借鉴。全球化背景下,各种文化相互碰撞、交织和竞争。科学认识各种文化和科学的文化实践,意义重大。尽管马克思主义的文化观为我们科学认识文化和科学的文化实践提供了依据,但福柯的话语实践理论关于文化的分析方法,无疑也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

参考文献:

[1] 米歇尔·福柯.知识考古学[M].谢强,马月,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1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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