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哀伤,不舍舟曲

8月9日一大早,在那场特大山洪泥石流灾害发生的第二天,我乘车紧急赶往舟曲。灾难后的舟曲,那一群高贵而感伤的灵魂,那些可歌可泣的生命,缓慢滑过我的记忆……

镜头一:那一夜好漫长

一个叫王慧丽的目击者,这样描述了灾难发生的那一刻――

8月7日晚,天一直打雷闪电,下雨了,但雨并不大。我从邻居家回来,感觉一点也不瞌睡。大概11点半的时候,我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在响,我趴到三楼的窗口去看。就在这时,我听到父亲在二楼喊“快跑”。我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危险,一边往下跑一边喊已经睡下的小妹妹。

刚跑到楼下,一大堆土已经扑进了院子,空气中一股土腥味,啥也看不清楚,只看见不远处白乎乎的一片,但不知道是什么。我拉着大妹妹赶快跑到院门,才刚跑出两步,听到还在二楼的妹妹叫了一声,我下意识回头找妹妹,房子已经全部倒塌了。

我家住在县政府广场的东侧不远的地方,平时我从家到广场大约需要5分钟的时间。那天,跑出家门后,我看到身后不远处几丈高的泥石流向我和妹妹扑来。

我在前面跑,眼看着泥石流在后面追我们,我拉着妹妹、爸爸拼命地往前跑,那时,我们真的就是在和泥石流赛跑。

平常要走5分钟的路,那天我跑了不到一分钟,可能只有几十秒,泥石流的速度太快了,最近的时候离我只有一两米远!

当时真的感觉就像在做梦,因为这样的场景只有在电影里才见过!

王慧丽说,那一夜她们等得好漫长,她们每时每刻都在等待着亲人的消息。

镜头二:快把鞋脱了

“快,将鞋脱了……”舟曲县月圆村村民刘键红着脸,半天站着不动。

“怎么不脱鞋啊!”看着总医院护士付藏红生气了,刘键这才红着脸,吞吞吐吐对她说:“护士同志,我已经四五天没洗脚了,麻烦你给我一点药,我回去涂好吗?。”

“那怎么行呢,我们看过病才能发药,快脱鞋!”刘键这才磨磨蹭蹭地将鞋脱了。蹲在一旁的付藏红差点被那浓浓的脚臭味熏得晕过去,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只见刘键的脚像开水泡的馒头似的,稍一碰就会掉皮,十个脚趾头缝里全都向外溢着脓水。“你的脚感染成这样,怎么不早来看病呢?”付藏红说。

刘键哽咽着对她说:“护士同志,我没家了,也没亲人了,我在淤泥中已经整整找了他们4天,也没见到他们……”

听了刘键的话,付藏红感到眼眶有点发热,她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刘键的面前。“来,好好把脚泡一下,脚就舒服多了。”说着,付藏红便将刘键的脚放在了盆中。

“不,我自已来。”“你已经四天没睡觉了,就坐下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帮你洗脚。”说着,付藏红把手伸进了盆中,刘键也不好再吱声了。

付藏红和护士李艳为刘键洗完脚,然后用氧氟沙星消毒药水进行消毒,对化脓部位用棉签洗毒,然后进行清创处理,清完创后,再用纱布包扎好。处理完伤口,付藏红正准备叫醒熟睡的刘键,只见刘键放在一旁的两只鞋子里全是淤泥,她端详了半天,站起来,回到了帐篷,将自己备用的一双胶鞋拿了出来,

刘键醒来后,看见付藏红已经给他处理好伤口,正准备穿鞋离去,却找不到鞋子,只见身旁放着一双新胶鞋。付藏红对他说:“你的脚长时间在水中浸泡,已经严重感染,你的鞋不能再穿了,我看你的脚和我差不多大小,你就穿我的鞋吧。”说完,付藏红便出去倒清创垃圾了。

刘键穿上鞋,一下子感到脚舒服多了,走路也没有来时那么疼了。刘键出门时,付藏红微笑着向他竖起了大拇指。看着付护士祝福的微笑,刘键感动的泪水溢出眼眶。

镜头三:我一点没有害怕

8月11日下午,在病床上看到杨金凤老人时,她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休息,老人精神很好,一看就知道平时是个很利落的人,即使刚刚经历过灾难,在病床上的她仍旧收拾得干净整洁。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位老人,被泥石流掩埋了36个小时后,奇迹般地脱险了。

泥石流经过,女儿、孙子跑到老人居住的地方去找,但除了看到到处是被泥石流吞没的房屋外,母亲居住的房屋已经被泥石流冲击得面目全非,房屋倒塌得已经辨不清方向,只有一堵墙露了出来,墙上有个小窗,透过窗子,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我妈妈住的是小四楼,楼全倒了,我妈妈一定是被泥石流堵在了屋里,当时我们看过后,都觉得妈妈已经不在了!”杨金凤的大女儿对记者说。

第一天的寻找没有结果,女儿一家失望地回去了,她们觉得母亲肯定没有希望了,那么多身强体壮的人都没有出来,何况身体单薄、年届72岁的母亲。那一夜,她们被“失去”母亲的痛苦折磨着。

8月9日一大早,她们再次来到了母亲居住过的小楼,但她们的心里几乎已经没有希望,只是想来这里看看,母亲可能不在了,她们来陪着母亲。

突然,孙子强强看到那扇小窗户,怀着侥幸的心理朝里面看了看,并喊了几声“奶奶”。忽然他听到窗子里有些响动,刹那间大家以为是幻觉,以为那是喊话时屋内的回声。但再仔细听时,听到里面有人叫“强强”、“强强”的微弱声音。

“有人,奶奶还在。”瞬间,大家一阵惊喜。一家人赶忙向正在附近搜救的武警部队求救。很快,甘肃省武警总队医院的曹院长赶了过来。救援经验丰富的武警官兵先透过窗户摸清了老人的大概方位,随后在窗户旁边的墙上打了一个洞,他们努力而小心地清理掉窗户附近的淤泥。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曹院长亲自钻进洞里,小心翼翼地抱出了老人。

活着,老人还活着,那一刻,四周的官兵、群众爆发出一片欢呼!此时,距离老人被泥石流掩埋已经过去了36个小时!

杨金凤老人的大女儿告诉记者,后来老人告诉她,泥石流没有把她全部埋住,只埋到了大腿根以下的部位。被埋后老人一直很清醒,她一直用手在抠挖压在腿上的淤泥,把右腿挖了出来,左腿还埋着。老人一直不停地挖,十个手指头都挖破了。

记者轻轻握着老人还残留有血迹的手,问了老人一个问题:“被埋后,您害怕了吗?”老人看着记者,很平静很清晰地说:“我一直在挖身上的泥,我一点没有害怕,纯粹没有害怕。”

“我一点没有害怕!”这就是一个老人和死神的对话!

“一个你,一个我,扛起不需要脆弱,谁都会有恐惧面对黑暗的角落。为了你我再苦也不躲,我要你重获原来的生活,认定了这一辈子的承诺……”在舟曲救灾大军的队伍里,我们每天被感动着。七日哀伤,不舍舟曲,七日哀伤,祝福舟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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