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是个什么鬼

午夜，整个城市都安静下来了，苏米苏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苏米苏（化名）是某网络直播平台的主播。平常她直播，在线人数可以达到2000多人，大概是因为节日的关系，今天晚上来看直播的粉丝不多，苏米苏努力想把气氛炒热些，说了几遍“萌萌哒、666”之后，她唱了首《不要告诉妈妈》。

她是那种很帅气的女孩，皮肤白净、鼻梁挺拔，两侧鬓角周围的头发被推掉了，短发斜着偏分，划出直直的分界线，然后把头发整齐地梳好，整个人透着股中性美。她的粉丝大部分是女孩，她们叫她苏苏，她叫她们宝宝。

“人少、礼物少的时候，就会累。”苏米苏私下里告诉记者，“场子热，直播状态肯定会不一样。”

礼物就是主播的收入。粉丝在平台充值后，购买平台的虚拟礼物，低价的如糖果、玫瑰、红唇，换算成人民币大约一两元钱，高价的也有汽车、轮船、火箭，几百上千元不等，然后粉丝再把礼物送给喜欢的主播，平台会根据礼物的数额给主播分成。当红大主播往往粉丝众多、礼物不断，月入数万元是寻常事。

1992年出生的苏米苏是这个行业的新人。“我之前就是无业游民。”她开自己玩笑，“大学毕业后，我爸让我去他的公司，我不想去，就一直在家晃了两年。大概半年前吧，一个朋友考主播没考上，就把设备给了我，我就去考了。”

同在一个平台的主播小黎（化名），入行时情形和她差不多。小黎与她同年，是个秀气的姑娘，学幼师出身。“我在幼儿园干过，小孩哭，怎么哄也哄不好，我就受不了了，没干多久就辞了职。”后来小黎加入过商演团，表演打水鼓。一次偶然的机会，朋友建议她试试考主播。“唱两首歌，考核的人觉得还行就算通过了。”小黎说。

虽然最初只是抱着好奇和试试的心态，但一进入这个行业，两个年轻人都被吸引住了，“没想到真能挣到钱。”

真能挣到钱

介于明星和朋友之间

“我今天有点反胃”，唱完一首歌，一个帅气的男主播开始和粉丝互动，背景音乐很有动感，他每说完一句话都加上一点笑声音效，“我好像怀上了你们的孩子，你们要对我负责哦！”说话间，聊天栏里，粉丝们有的接话说我会负责的，有的关心地说，喝点水会不会好些；礼物栏里，玫瑰、糖果、荧光棒一排排闪过，那就是他今晚收入的一部分。就在这个直播平台，一个90后粉丝为了喜欢的主播，一夜刷了十几万人民币的礼物。

“很多主播都用唱歌、喊麦和与粉丝聊天作为主要的直播形式，看起来是表演为主，其实很多粉丝并不是来看才艺的，主播必须会聊。”一个行内人说，很多粉丝享受的是主播和他互动的过程，听主播说各种俏皮话，要是能受到主播与众不同的关注就更好了。事实上，粉丝往往以被主播青睐为荣。

“总刷礼物的粉丝主播都认得，那么多人，主播只跟你说话，刷得更多人还会在聊天栏打出不同颜色的字，甚至每次一上线，屏幕上就有动画小汽车载着你的ID和头像到直播房间，主播会第一时间跟你打招呼，感觉你跟别人瞬间不一样了。”一个95后女玩家这样解释看直播的感觉。

所以，一个当红大主播唱歌未必好听，但他一定很会和粉丝互动，这差不多是所有主播的“必修课”。

小黎和苏米苏也是这样。因为有表演经验，小黎在镜头前相对从容。苏米苏的第一次直播则紧张到手颤，“不知道该干什么，但后来就好了。有人跟我说话，我就答；没人说，我就自己找个话题，比如今天遇到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有意思的新闻、段子、冷笑话。”

同样重要的还有维护粉丝群。“维护粉丝关系比直播还重要。”苏米苏和小黎都有自己的粉丝QQ群，主播们下线后可能不会为直播特意寻找素材，但一定会去QQ群做维护。这是直播平台之外，主播与粉丝交流的最主要方式。

主播一般都会培养一两个真爱粉打理QQ群，负责维持群的活跃度，直播时间通知等。主播也要常在群里与粉丝互动，“有时她们会关心地问我吃饭了没，还有的说，我失恋了求安慰。我都会尽量回复。”苏米苏说，有时候，明星来做直播未必比我们效果好，“因为明星不会理粉丝，我们会。”

但这种互动一般都有一个度。“不能老泡在群里。”小黎说，主播也得端着点，和粉丝亲近，同时保持一定距离。

这样的分寸，让主播成为介于明星和朋友之间的一个存在，粉丝往往既够得着又够不着。

入行半年，很多粉丝来了又走，小黎说，“那都不是真爱粉，真爱粉是不会走的。”

所谓的真爱粉往往忠诚度极高，“有的粉丝会坚持按时看直播，哪怕自己不吃饭也要先给主播刷礼物；或者自己没时间，把号给别人，让人替刷。”一个资深玩家说。这些真爱粉往往是刷礼物的主力。

苏米苏和小黎常常能够在一次直播中刷开一轮4个虚拟宝箱，这意味着粉丝们每次要为此花费近5000元人民币。当然，这里面往往少不了公会的支持。

主播背后

对秀场类直播而言，主播就是内容本身。公会相当于主播的经纪公司，它的作用在于输送和管理主播。有的平台甚至规定，主播必须属于某个公会旗下，个人不能独立和平台签合同。会长往往是整个公会的常务管理者，一头负责和平台对接，一头负责管理主播。

苏米苏和小黎的会长叫思彤，只比她们大两岁，是个身材高挑、长发飘飘的漂亮女孩。“我是个直播平台的资深玩家，读高中时就在直播网站上玩了。”她说。

那时候的直播平台还需要排麦，每个主播唱一段就下去。“我和现在的老板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思彤和现在的老板是同一个主播的粉丝，虽然素未谋面，却都是直播间里脸熟的ID，接触久了，就成了朋友。

上学时，思彤一直帮主播维护粉丝群，对这个行业比较了解，所以，老板决定创立一家捧主播的传媒公司r，就直接找到了她。

那时，思彤大学毕业两年多，刚刚从一份手机销售的工作离职不久，对这份之前就玩了许久的工作欣然接受，她喜欢这个职业，“现在就是这样，电竞、直播，很多家长们认为是瞎玩的事，现在成了正经事。”

确实，这个圈里，台前幕后很多人都是玩家出身，包括思彤的4个助理。

“都是爱玩的孩子，他们可能没念太多书，早早离开学校，但玩直播很多年，喜欢这个行业，会更懂这个行业。”思彤说。

作为会长，思彤管理着公司旗下200多个主播，经常要花大部分时间耗在平台上，“看主播做得怎么样，给他们捧场。”

很多公司会在平台花钱购买虚拟货币，然后刷礼物给自家主播，带动真正的粉丝刷礼物，这在行业内早就不是秘密，不少主播都是这样起家的。在苏米苏和小黎的平台，宝箱还和网络游戏相关。“宝箱一开，粉丝会获得各种游戏道具，还有游戏币。”思彤说，只要刷到宝箱快开启时，就会有大量粉丝涌入房间，并加入刷礼物的行列。礼物最终变成主播的收入，再与平台和公司分别分成。

未来谁知道

当然，公司不会每个人都捧。“有些人确实不适合做主播，很努力，依然没有人气，这样的，公司就会逐渐放弃，不再投资。”

即使是思彤这样的资深行内人，也无法判断一个新主播身上的什么要素会让他火起来。“粉丝的口味是非常多样的，喜欢什么的都有，有人喜欢有才艺的，有人就看颜值，也有爱听主播逗趣、搞怪的。”

一个大学生玩家告诉记者，主播的长相、性格、直播方式都可能是生产力，只要有哪个点契合了粉丝的想法，他们就可能为主播刷礼物，甚至成为最忠诚的真爱粉。这也是很多年轻人希望到这个行业里试试的原因之一，“我以后可能就去当主播，没准就有人喜欢我这一款呢。”他说。

像苏米苏和小黎这样的年轻主播大多很享受现在的状态，“玩着把钱挣了。”

可是，影响主播收入的因素不少。以苏米苏和小黎所在的平台为例，很多玩家是学生，开学之后学生忙碌，平台人气就会下降，主播们开玩笑说，“大守护（刷礼物到一定数额的粉丝）都上学了。”

公司考]的要比他们深远。“以后我们会安排旗下的主播拍摄网络电影，或者参加一些综艺节目。”

即使是这样不断给自己添加新看点，大部分主播依然很清楚，“这一行干不了一辈子。”但苏米苏和小黎都没怎么计划将来。

苏米苏说，实在不行以后就去家里的公司；小黎说自己可能开个店，或者以后再找别的工作，至于目标，“谁知道呢，也许我能嫁给王思聪呢！”

年轻的脸庞，青春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