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珊妮有一颗旁观者之心

拥有独特气质的陈珊妮也始终保持着自己独特的价值观，比如，“有趣和好玩”就是她做音乐的一个重要且不变的标准。这不，在新专辑《如同悲伤被下载了两次》的创作中，陈珊妮又做了一件有趣的事儿。

出道21年的陈珊妮已发表了16张个人专辑，还为很多歌手量身打造过不同风格的作品。如今对于各种类型的音乐已驾轻就熟的她，愈发觉得，做得越多，就会拥有越多的成见与制约。“比如歌词是这样写的，抒情歌应该这样，电子乐该有什么样的歌词。我们一直在重复这些限制，然而我觉得好的创作从来都不应该是一直在重复。”陈珊妮想摆脱做音乐的熟悉套路，“不如抛开形式，也许对美的直觉加上纯熟的技术可以创造出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于是，这次她没有自己写词，而是找到导演蔡明亮，作家骆以军、七堇年，设计师聂永真，剧作家鲍鲸鲸，美食家欧阳应霁等十位来自港台内地不同领域的创作人来为歌曲填词。她与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并不相识，只是喜欢他们的作品，就“厚着脸皮”一个一个写信给他们。

陈珊妮为十位创作人布置了“开放式命题作文”――“觉得现在人生中什么东西最重要，你们最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而她给自己定位为“旁观者”：旁观他人的生活，一窥那些特殊的心灵里到底藏着些什么，想看到更多有趣的人的世界。

果然，十首风格迥异的歌词没有让陈珊妮失望。令她惊喜的不仅仅是文字，更是它们呈现出的丰富个性和温度。“骆以军把生活细微的事写得那么迷人， 他们不全然是美好的， 但却有那么难忘的气味。和骆以军的书信往来感觉很亲密， 他是个很少女心的大叔，他的信里有很多眨眼和星星。鲍鲸鲸的文字很有画面感，而且她拥有我所不具备的一切性格。我喜欢韩松落那些关于电影的文字，喜欢他的严肃与正经。七堇年和蔡明亮的作品都暗暗的有种很绝对的吸引力。我期待的欧阳应霁关于食物的题材里埋藏着的那种隐喻，完全没让我失望”。

感受着他人世界的动人时，陈珊妮也积攒着属于自己的温暖。在陈珊妮漫长工作狂人生中的第一个长假里，她收到了蔡明亮寄来的《那日下午》。那时，她的母亲过世没多久，父亲也走了，她一个人静静地读完歌词，“那日下午幽暗废墟，严肃的问你，你会怎样，如果有天，我先你而去，你会哭吗，希望来生，还能再相遇……”简单朴素的文字却直抵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爱一直都是不可说的， 最痛的事最难与人共享”。后来，她亲自操刀了MV，她回到老家取景，将关于童年和父母的回忆，以及故乡最熟悉的空气都保存在了音乐里。

“我们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为所欲为了，但是我们可以选择凝视那些我们原本看不见的，欣赏那些我们原本搞不懂的、不曾经历的一切。谢谢你们的作品在这个世界令我发现：最简单的爱与勇气，来自于更清晰的旁观者之心。”专辑完成后，陈珊妮在微博写下这段话，感激她“旁观”的每一个奇妙个体。

Q&A

Q：你是怎么想到邀请不同领域的创作人跨界填词的？

A：我喜欢和不同的人合作， 因为我对人感到好奇： 与你有不同背景和能力的人， 他们在想什么， 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觉得要是大众少一点制约和成见，就可以从更多类型的音乐创作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因为这首歌的合作， 我们可以变成更好的朋友。和每个人合作， 没那么复杂， 就是喜欢和真心， 就很足够了。

Q：你怎么理解“旁观者之心”呢？

A：其实一开始只是想着流行音乐的歌词一定有其他的可能性吧？ 即便现在有很多共事的后辈无法不叫我老师，那也不保证我做的一定都是对的吧？ 我始终相信保持一个更开放的心， 会让自己有不一样的视野。我经常发现，自觉拥有知识或某些特殊技能的人，会在某些人前显得特e傲慢， 我觉得那很愚蠢。旁观者之心是优雅一些的说法， 我希望自己不要变成高傲可悲、 只剩下圆滑熟练的笨蛋。

Q：你说每张专辑都是自己的一个转折点，这张专辑的转折点是什么呢？

A：放下对于歌词的主观意识， 放下对于陈珊妮的个人专辑、流行音乐歌词的定义与期待。

Q： 在《那日下午》MV开头你写了“世界上有什么不会失去的么，我相信，你最好也相信”给妹妹Pinky，这张专辑你展现了以前很少外露的很暖的亲情。

A： 我一直不会像很多人一样每天分享家里的琐事， 或是在网络社群分享家人的病痛与温馨，很多事情是不足与外人道的。和家人的回忆和情感， 从来都是一种外人看来稀松平常， 对于自己无比珍贵难以言喻的事。20年来照料生病的母亲，是我们的责任也是甜蜜的负荷， 每天带着父亲去医院做化疗和复健， 就算老是睡不饱也无所谓。我希望大家要时刻珍惜和家人共处的时间。Pinky为了我的工作付出了很多爱与时间， 我希望在这个忙碌的过程中， 表达一丁点我的心意。这次内地巡演结束的空当， 我会带她一起放几天假，享受一下难得的姐妹清闲时光。

Q：这么多年来你的创作风格一直多元，不断给人新鲜感，怎样保持这种原创力和热情的呢？

A：我喜欢看书啊， 听专辑，收藏摄影集， 其中的编排， 空隙， 取舍， 处处都充满了个人的观点和美学。我会看那些网络上很有梗的影片哈哈笑， 但我真的相信能够从蔡明亮电影里的安静累积出自己的那股张力。我制作其他人的专辑， 有时写些贴近大众的文字， 我喜欢很多通俗趣味和美感， 但我更喜欢那些需要时间累计的生命体验， 需要思考难搞一点的东西。我的工作， 我的喜好， 我每天努力存在的一切，让我能够继续不断地创作， 对各种事物保持好奇心与热情， 这就是我的生活。

Q：做了这么多年音乐，在当下的音乐环境中，你对做音乐这件事的认识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A：做音乐不只是做音乐而已， 更是在经营音乐人的品牌， 这让做音乐这件事变得复杂了， 你在网络上分享生活的方式，包括喜欢的品牌、发色、刺青和你所支持的对象， 都在影响着人们对你的音乐的感受。做音乐对我而言越来越容易， 但是经营音乐人的形象品牌， 对于我的低调性格而言， 实在太麻烦了。

Q：你以前说自己从来不觉得在“娱乐圈”里，但是你在这个圈子里人缘很好，现在对“娱乐圈”你有妥协么？

A：我很难适应娱乐圈， 很多虚假表面的事我处理不来， 我真心感谢那些好朋友，像青峰、周笔畅啊，他们真的太理解容忍我了， 当然还有像田馥甄那种跟我一样，平时也不太联系的朋友， 但其实心里都很关心彼此， 还有像宥嘉那种因为工作关系或是对于音乐那种兴趣上的狂热变成好朋友的。我会定期跟他们保持联络经常出去玩， 我自觉对朋友很真诚， 我相信他们应该也可以感觉到吧。我很少想娱乐圈的事，我是创作人， 就做好我该做的事。

Q：大家一直觉得你很女王，潇洒自在，有让你比较纠结的事情吗？

A：我不喜欢网络社交， 我其实不喜欢与人接触，分享我的生活。但没有恶意，纯粹是性格使然。交朋友的方式有很多，我尽可能地用我觉得比较愉快的方式和关心我的人保持一定程度的交流。

Q：你现在的生活态度是怎样的？还是工作狂么？

A：我还是很喜欢工作， 但是会想多浪费点时间在其他更有趣的事物上， 现在对不喜欢的工作或合作对象， 会尽量想办法推辞， 做自己最擅长或是最感兴趣的事。尽可能地大幅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质和创意热情， 我觉得自己能做的事还很多， 但还是会被一些现实所制约， 想要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