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彪炳军史的大迂回穿插战斗(上)

时间:2022-07-21 05:33:24

在著名的抗美援朝第二次战役中,我中国人民志愿军第38军113师进行了彪炳军史的大穿插迂回战斗,14小时强行军140多里,先敌抢占三所里等要点,及时封堵逃敌退路,粉碎了敌人在空炮火力掩护下持续数天之久的疯狂突围,有力配合了正面我军全歼南逃之敌主力,用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曲革命英雄主义的战歌,使38军获得司令员“万岁军”的高度褒奖。因工作关系,我们有机会多次聆听我们的老首长、时任113师副师长的原38军军长、副司令员、新疆军区司令员刘海清将军生前讲述的这段刻骨铭心的战斗。在纪念抗美援朝战争60周年之际,我们将有关叙述整理后献给读者,以纪念那些为共和国浴血奋战的革命前辈。(下文以刘海清将军第一人称撰写)

跨江援朝捍卫祖国核心利益

1949年10月1日,中国革命取得了历史性伟大胜利,新生的人民共和国开始把主要精力放在和全力恢复国民经济上。然而,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却对新中国抱强烈敌视态度,他们一方面继续在军事上援助,另一方面积极扶持朝鲜、越南等国的反动势力,建立针对中国的包围圈。1950年6月25日,朝鲜内战爆发,美国即采取武装干涉政策,公然宣布出兵朝鲜,命令第7舰队入侵台湾海峡,并从8月27日起不断派飞机入侵中国领空,对丹东等边境城镇进行轰炸扫射,炸死炸伤我众多无辜同胞。同年10月,美军不顾中国政府一再警告,越过三八线,侵占平壤,并迅速向中朝边境推进,将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为了打击美国入侵朝鲜和我国台湾的霸权行径,捍卫新中国的安全,根据朝鲜党和政府的请求,党中央作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策,我东北边防军于10月8日奉命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中国出兵朝鲜的原因,用现在话说,第一是美军越过三八线入侵朝鲜后,不断轰炸我边境城镇,将战火烧到中国领土之上,这是中国出兵的主要原因。第二是美国把第7舰队开进台湾海峡,对我国家统一大业进行武力干涉,直接侵害了中国的核心利益。第三是朝鲜政府请求中国出兵援助。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美苏两国以三八线为界对朝鲜进行分割占领,然而这条分界线却成了朝鲜战争爆发和长期分裂的伤痛线。随着东西两大集团远东对抗格局的加剧,朝鲜半岛形成了南北完全敌对的两个政权,南北双方都在进行武力统一的准备和斗争。韩国利用日伪和美国人留下的警备部队,很快建立了近10个师的正规军(我们当时称之为“李伪军”),其数量虽多,但素质与反动派军队差不多,不少部队还吃空饷。军官多为日本或军校出身,军事思想陈旧落后,整天跨个东洋刀欺压老百姓还行,但一打仗就熊包。李承晚依仗军队数量优势,不断发出武力“北进”的叫嚣,使三八线军事磨擦和武装冲突不断。面对韩军的数量优势,只有3个师的金日成十分着急,派人到中国寻求援助,先后从中国要回了大批经历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洗礼、有丰富实战经验的朝鲜族官兵充实到人民军中。我们四野1949年就有3个师的朝鲜族官兵回国,苏联当时也给了北朝鲜不少武器装备,使朝鲜人民军很快扩充到10个师,其战斗力大大超越韩军。因此朝鲜内战一爆发,成天喊着要“北进”的李承晚却被金日成“南伐”得屁滚尿流,人民军在很短时间就解放了南朝鲜大部分地区,并在大田一举歼灭了前来干涉的美军第24师,连师长也当了俘虏。

这下美国佬的脸面丢大了,侵朝美军统帅麦克阿瑟乘人民军后方空虚,于9月15日调集优势兵力,在300艘军舰、500架飞机支援下,突然在朝鲜西海岸仁川登陆,而金日成却没有听从中国“严防美军可能在仁川登陆”的警告,结果被美军切断后路,造成腹背受敌,全线溃退,使战火一直烧到了鸭绿江边。邻居着火,令新中国领袖们心里着急,唇亡齿寒,使每个中国人不能不为仅一江之隔的国土安全担忧,何况美军已公然越过鸭绿江,对我边境城镇不断轰炸扫射,屠杀我无辜边民,直接威胁新中国的安全。麦克阿瑟还公然叫嚣:“鸭绿江并不是把中朝两国截然划分的不可逾越的障碍。”面对美军的严重威胁,党中央审时度势,迅速调集雄距中原的四野精锐13兵团及工兵、炮兵等共25.5万人组成东北边防军,向鸭绿江边防集结。10月1日,麦克阿瑟发出最后通牒,要求朝鲜无条件投降。10月8日,有着钢铁意志的命令,任命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率所辖13兵团4个军及炮兵第1、2、8师待命出征。  我当时刚刚就任13兵团38军113师副师长,接到入朝作战命令后,我告别了新婚的妻子,立即投入到临战准备之中。38军是著名的英雄部队,其前身是1946年8月组建的东北民主联军第1纵队,是由红5军和红25军各一部发展起来的东北我军头号主力,以善打大仗硬仗而著名。辽沈战役结束后改为第38军,原1、2、3师改为第112、113、114师,所辖9个团依次改称334至342团,同时将独立第10师划归38军改为第151师,并组建了炮兵、工兵等部队。随后全军5万多人迅速人关参加平津战役,率先突破敌天津城防,攻占金汤桥,歼敌达2.7万人。我当时任334团团长,指挥2营营长孙述珍(剿匪英雄扬子荣的战友)率部一举攻占敌天津警备司令部,活捉了敌酋陈长捷,为38军的成名仗添了光彩。后来38军又先后参加宣沙、衡宝、广西、滇南等许多大小战役,在整个解放战争中从祖国最北的松花江边一直打到云南中缅边境,纵横5000公里,转战11个省市,攻占大小城市100余座,歼敌16万多人。1950年10月19日,根据的命令,我们这支英雄部队又跨过鸭绿江,揭开了38军历史上最辉煌的一页。

慎重初战首次战役失良机

10月19日,我志愿军各部分别从丹东、辑安等地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参战。当天晚上,我和师政委于敬山指挥113师部队在开原隐蔽上车,乘着夜幕向鸭绿江驰去。虽然我12岁就参加红军,经历过艰苦卓绝的万里长征和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烽火洗礼,但以我们当时的落后装备与世界头号军事强国进行较量还是第一次,后来战争进程的残酷性也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其艰苦程度甚至超过红军时期。当时我们军一到朝鲜,美军的空中优势就先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出国第二天,军作战科就被美军飞机炸翻了车,科长当场牺牲,车上参谋人员也死伤多人。随后,美机又袭击了112师指挥所和数百伤员藏身的山洞,造成该师领导机关12名营团干部和许多伤员遇难。

我军入朝后,原计划先在平壤、元山以北,德川、宁远以南地区进行防御作战,站稳脚跟后再配合人民军实施反击,但由于敌军向北推进

速度太快,预定防御地区均被占领,原作战计划已无法实施。然而,敌人的冒进却给我军创造了歼敌良机,志愿军总部决定立即发起第一次战役,以部分兵力配合人民军在东线进行防御,集中主力于西线,给敌以突然性打击。当时朝鲜政府和军队正向北撤退,对于我们这支急速向南挺进的部队感到很惊讶,也有很多人满怀希望地向我们招手致意。此前,我师刚接到上级命令,要我们迅速到达并控制熙川城,掩护后续部队靠上集结,聚歼熙川地区之敌。受领任务后,我师立即以乘车和步行方式向预定战区开进,然而由于美机不停轰炸扫射,造成车辆损失很大,所有车辆只得闭灯驾驶,加之道路狭窄,使部队行进深受影响。到了后半夜,情况更糟,从平壤方向撇下来的人民军100余辆汽车和后面跟着的马车、牛车迎面开来,与我军开进车队互不相让,整整堵了两个小时,极大地影响了我们的开进速度。  开进途中,军长梁兴初派参谋赶到我师指挥所,传达了志司通报和命令。此时伪6师一部已占领熙川,伪8师及伪1、7师一部已占领宁远、龙山地区。志司首长命令38军及配属部队火速向熙川以北集结,准备一举歼灭伪8师。军首长决定113师从正面进攻,112师迂回到熙川东南包抄敌人,114师为预备队。梁军长特地转告我们:“这是38军入朝第一仗,一定要打好!”接到命令后,我师便火速向作战地域急进。在接近熙川时,迎面碰上北撤的一个人民军师团,我便急忙带人向该师团指挥员了解敌情。他们的师团长心存疑虑地看着我们这支扛着“三盖”和“歪把子”向南开的队伍,一张口就问:“你们有飞机和坦克没有?”他告诉我们说,他们是苏式装备的主力师团,在数次与美军交战中损失惨重,能作战的不到500人。他对我们以如此落后的装备就与美军较量表现出很大的疑虑和担心。

熙川城位于清川江以西,是通往安州、平壤的必经之路。10月27日,当我率先头338团到达熙川时,敌人已占领该城4天。经侦察得知,城里有李伪军1个联队,正在赶修飞机场。我立即将情况向军师领导作了汇报,军首长命令我们会同112师于28日晚向熙川之敌发起进攻。当天晚上,正当我师准备按计划向敌发起攻击时,突然接到上级“停止行动”的命令,要我们当晚撤回原地待命。原来军里根据112师从人民军那里得到的情报,熙川来了个美军黑人团,兵力比预计增加许多,而112师因故还未赶到预定作战地域。为慎重初战全歼敌人,军首长一面命令我师暂缓攻击,一面将情况报志愿军总部,结果当29日晚我们再发起攻击时,发现敌主力早已逃之夭夭。熙川之敌得以逃脱,是我们指挥上的失误。当时我对熙川有黑人团也表示怀疑,但没有及时反映上去,事后我也深感后悔。如果当时按计划不顾一切打上去,熙川之敌是完全可能被歼灭的。为此,我当年学打仗的师傅梁兴初被彭总骂为“鼠将”,甚至连38军的主力地位都受到质疑,但军首长慎重初战的初衷无论如何还是好的。

此时我各参战部队已全部展开,志司首长决心采取正面突击和侧后迂回的战法,首先歼灭云山、泰川、球场的伪1、7、8师,而后再聚歼美英军。为此,我38军奉命向球场迂回穿插,切断敌清川江后路。军首长命令112师攻占敌人防守的新兴洞南山,我师则由西向东穿插,切断球场通往德川的公路,而后再向球场迂回。接到命令后,我立即带338团向东猛插,迅速控制了德球公路。这时敌人约1个连正向我方运动,338团迅即以猛烈火力向敌发起攻击,一个冲锋就捉了70多个俘虏。此时我突然发现有股敌人正向该团1营侧后迂回,便急令号手吹号提醒1营。该营长听到号声后立即组织1个连实施反击,一口气夺占了敌人5个山头,并活捉了大批俘虏。随后,我们又连夜插到球场以南,截断了敌人南逃军隅里的道路,连续击退球场之敌7次大规模反扑。此时112师已占领新兴洞南山,正向球场之敌发起猛攻。敌人在我师阻击下,见南逃不成,便急忙在空炮火力掩护下西渡清川江仓皇逃走,使我军对球场之敌的进攻打成了击溃战。  敌遭我连续打击后,发现了我军意图,便急忙将主力龟缩到清川江以南地区,让我军难以各个击破。这时我军所携粮弹已消耗殆尽,考虑到我军实力尚未完全暴露,敌人很可能稍加休整后再次发起进攻,志司便命令各军于11月5日停止进攻,结束第一次战役。此役我志愿军各部经过12昼夜连续奋战,取得了初战歼敌15000多人的胜利,将敌人从鸭绿江边赶到清川江以南地区,粉碎了敌人迅速占领全朝鲜的狂妄计划,初步稳定了朝鲜战局,取得了对敌作战的经验。在这次战役中,我38军虽歼灭一定数量的敌军,但因对敌情判断失误,贻误了歼敌的最佳战机,受到志司和彭总的严厉批评。

勇猛迂回二次战役初告捷

第一次战役后,敌人虽发觉我军已入朝参战,但却认为这只是小规模边界防卫作战,美国高层甚至认为只要苏联不正式卷入,贫弱的中国就是出兵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于是麦克阿瑟又继续下令发起新一轮总攻势。这时我112师335团已在飞虎山地区与敌激战5昼夜,接着又以机动防御将敌诱至我军主动后撤设下的大口袋。而麦克阿瑟则误认为我军兵力有限,怯战而逃,便命令东西两线敌军加快进攻速度。西线美第8集团军指挥美第1、9军和伪第2军团冒进至宁远、泰川等地,东线美第10军3个师及伪第1军团向北推进到社仓里、新兴里及惠山等地,造成兵力分散,翼侧暴露。我军决心抓住战机,集中9个军30个师发起第二次战役,先以第38、42军歼灭德川、宁远伪第2军团主力,打开战役缺口,切断东西之敌的联系,而后迅速迂回断敌退路,配合正面我军在运动中歼灭北进之美军。  这时38军每人都憋着一股劲,深知此战关系到38军的荣誉。军长梁兴初给各师交待任务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谁打不好不要来见我!”11月22日,各师经过晓宿夜行,按时到达了指定位置。这时美伪军已推进到宁远、德川、球场地区,其中伪7师占领德川后继续向北进攻,与114师和我师339团形成接触。为歼灭德川之敌,军长梁兴初向志司首长提出由38军包打德川的作战计划获得批准,即112师于25日从现地出发,插至德川西南地区,而后由西向德川发起进攻;113师于同日出发,渡过大同江插至德川南面的遮日峰,断敌退路后,由南向德川进攻;114师于同日出发,从正面向德川发起进攻。同时由军侦察连和我师侦察连组成侦察支队深入敌后,战斗打响后将大同江上的武陵桥炸毁,彻底切断德川之敌退路。

我师受命后,师指挥所便在当地绵密的树林掩护下进行作战部署。然而敌人却很快发现了这片树林的秘密,23日天刚亮,敌机就飞临上空进行高强度轰炸扫射,造成指

挥所5人伤亡,附近老百姓房子也被炸毁,多人受伤。师参谋长庞坦直十分纳闷地对我说:“真邪门了,我们昨晚刚到,敌机今早就来,老美怎么这么快就发现我们?”我凭借当过通信科长的经历,断定这是我师电台对上联络暴露了目标,因为附近没有电台的部队并没有遭到轰炸。于是,我便向师长、政委建议,部队在穿插过程中必须保持无线电静默。师长、政委当即同意我的意见,并就穿插中的电系和保密问题作了安排。决定由我率师前进指挥所和337团、338团以偷袭方式夺取大同江渡口,渡江后向德川南迂回,师基本指挥所率339团和军炮团以强行通过方式突入敌纵深,直插德川以南,配合正面114师、侧面112师全歼德川之敌。  根据任务安排,我马上向337、338团领导做了行动部署,指挥部队连夜向大同江渡口潜行。25日晚上7时,我前卫营8连如猛虎般扑向渡口守敌,一枪未放就占领了渡口,并迅速架起机枪,掩护部队过江。为了减轻过江后的行动困难,我和部队一起脱掉棉裤,在冰冷刺骨的江水里徒涉过江,锋利的浮冰将我们划得满腿是血,但每个人都不顾一切地前进。我前卫营一过江就直扑马滩里,与当地守敌展开激战。这时我338团后卫1连还在过江,忽然约1个营的敌人向渡口跑来,连长立即指挥全连从江水里飞跑起来,迅速抢占滩头阵地,以所有的轻重火力一起向敌开火,连炊事班的伙夫也拿着菜刀扁担上岸助战,全连上下光着屁股就捉了140多个俘虏。我前卫营在消灭马滩里敌人后,又在水下里将拦阻之敌冲垮,俘敌20余人,继续夺路急进。接着,我338团又在左岘地区迅速歼灭了企图封锁公路的伪7师2个连,当战斗结束时,公路两边敌人煮在锅里的狗肉还冒着热气。  26日上午9时左右,北边传来隆隆炮声,我114师正从正面对敌发起攻击。此时我师338团已进至遮日峰,与德川南逃之敌展开激战,以猛烈的火力将敌人打了回去。随后该团西面传来我军的冲锋号,我侧翼112师攻击部队已向敌人发起冲击,同时东北面也传来我师337团向敌展开进攻的激烈枪声。不久,114师攻击部队迅速从正面压了下来,这时大同江上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我侦察支队已按时将武陵桥炸毁,让混乱不堪的敌人西逃无路,南逃没桥,陷入我军四面围歼之中。下午14时,我军向德川之敌发起总攻,逃命心切的敌军在10多架飞机掩护下,于15时再次分三路突围,但都遭到我军歼灭性打击。战至19时,德川之敌除少数逃走外,全部被歼,仅被俘就达2078人,伪7师美军顾问团也被我338团8连战士活捉,其中上校、中校各1人,少校6人,整个德川城满大街都是俘虏。与此同时,宁远地区的伪8师也被我42军大部歼灭。二次战役的首战胜利,使东西两线敌人被完全割裂,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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