蹒跚二叔撑起残破屋檐下的希望

时间:2022-07-19 11:38:16

这是一个原来有着10多人的大家庭,短短几年,5位亲人相继撒手人寰,有人当了逃兵,只剩下双腿残疾的二叔和他两个未成年的侄女。为了将两个侄女拉扯成人,二叔多次放弃了成家的机会。如今,大侄女已大学毕业走上了工作岗位,并成家立业,小侄女也已读初二,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

风雨就要过去,天也快要亮了,残破的小船在大海里摇啊摇,不远处就是那温馨的港湾。

今年52岁的尹后全是南京市六合区冶山镇双墩村人,他排行老三,兄弟姐妹六人。7岁时,尹后全和小伙伴爬树摘梨子,不小心摔下来,从此双腿落下了残疾,只能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路。

尹后全18岁时,为了将来能有一条谋生的路,父母让他学起了裁缝手艺。两年学徒期满后,尹后全开了一家裁缝店,由于手艺精,收费合理,村里的女人们都愿意把布料送来给他加工。

终于能养活自己了。然而,这样幸福的日子却是那样地短暂。

10多人的大家庭轰然垮塌

1983年春天,母亲查出肝癌晚期。没过几天,在六合水利局工作的大哥也因肝病住进了医院。

含泪送走了母亲,1985年秋天,大哥也离开了人世。走时,他紧紧拉着尹后全的手说:“父亲年龄大了,你要挑起全家的重担啊,千万要让你侄女读到大学毕业!”

这一年,尹后全28岁,侄女尹健荣刚刚5岁。姐姐已出嫁,家里还剩下父亲、19岁的四弟、17岁的五妹和12岁的六弟。

1986年腊月三十上午,大嫂背着女儿从六合赶到尹家,对尹后全说:“她二叔,这个年我们娘俩就在这儿过了。”尹后全满心欢喜,赶紧抱过侄女,亲了一口又一口:“来,乖宝宝,叔教你包饺子。”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准备着年夜饭。

下午,大嫂说出去转转,却没回来。一个村民告诉尹后全:“我看见你大嫂眼圈红红的,朝村口去了。”从此,大嫂再也没有回来。

尹健荣的外公得知女儿出走的消息,担心尹家养不活外孙女,要求将尹健荣接到自己处,尹后全拒绝了:“健荣是我的侄女,就是爬着去要饭,我也要将她送进大学!”从此,5岁的尹健荣就和二叔生活在一起。

当时,尹后全的裁缝生意还可以,一年有几千元的收入。他的勤劳朴实,被邻村一个姑娘看中了,尹后全也很喜欢这个姑娘。姑娘是家中的独女,家里条件还好,她的父亲托人来提亲,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尹后全到女方家落户。

是去姑娘家落户?还是留在家里照顾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和小侄女?已经27岁的尹后全足足考虑了三天。第四天一早,尹后全托人来到姑娘家,回绝了这门亲事。从此,尹后全一心一意地做着裁缝手艺,维持着这个家。

母亲和大哥去世后,四弟一时无法接受如此大的家庭变故,得了间歇性精神病,时好时坏。有一次,尹后全和四弟在田里插秧,四弟突然精神病发作,从后面一把揪住尹后全,把他的头往田里拼命地摁。好心的村民赶来,才解救了尹后全。

1990年12月,尹后全张罗着为四弟娶了一个外地媳妇。在第二年生下了女儿尹晓艳后,媳妇再也无法忍受精神病丈夫的虐待,丢下刚满月的女儿离家出走。从此,尹后全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侄女。

1996年3月,尹后全的父亲因脑血管破裂,突然去世。这一年,大侄女尹健荣正在读初三。这个时候随着经济条件的改善,村民们都愿意花钱买衣服穿,很少有人再来做衣服了,尹后全的生意也日渐萧条,他感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悲情托起大学生侄女

中考结束,尹健荣以高分考取了南京一所卫校,在面试时却被淘汰了下来。

尹后全决定让侄女继续读高中。

望着眼前只有1.5米高的二叔,尹健荣内心里充满了矛盾:“叔,我想出去打工,不想读书了。”

“别说傻话了,二叔知道你的心,我答应过你爸,就是去要饭,也要把你送进大学!”

从南京回来后,尹后全将家里的情况向镇上作了反映。镇办公室主任被尹后全感动了,领着他到镇上的企业,一家一家地跑,终于凑足了侄女读高中的学费。六合瓜埠中学的领导得知尹健荣的情况,还为她减免了部分费用。

尹健荣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学习之余,她还承包了学校的垃圾回收,挣些钱作自己的生活费。

学校离家有十多公里远,尹健荣住在学校里,只有星期六才能回家。1997年11月的一个星期六,尹健荣用这个星期捡垃圾挣的10元钱给小妹买了一盒饼干,给二叔买了一双手套。当她兴冲冲地踏进家门,呼喊着“二叔”时,半天没有人回答。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这时,虚掩着的门打开了,年仅6岁的小妹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尹健荣,大声哭了起来:“姐,叔病了。”尹健荣赶紧冲了进去,只见二叔躺在床上,勾着腰,双手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出来。“叔,你这是怎么啦?”“没事的,医生说是阑尾炎,我吃些药就会好的。”说着,尹后全要挣扎着爬起来给侄女们做饭吃。尹健荣的泪水涮地一下子奔涌而出。

尹健荣狂奔着到邻村找来医生。经过两天的输液治疗,尹后全的病情终于得到控制。

尹后全文化程度低,在学习上帮不了侄女的忙,他能做的就是尽力保证侄女的学习费用。为此,他养了鸡鸭,在农闲时还批发些小商品到集镇上摆地摊。

每天清晨,尹后全拉起装满货物的小板车步履艰难地上路了。因为不放心年幼的小侄女尹晓艳一人在家,就将她带在身边。遇到上坡时,晓艳伸出稚嫩的小手在后面推车,到下坡时,她则爬上板车,由二叔拉着她。从村里通向镇上的山路上,大家经常看到这叔侄俩一前一后拉着板车的身影,直到1998年,尹晓艳进入小学读书。

1998年初夏的一天,尹后全到镇上一家批发店进货。他拉着载满货的板车往家赶,走在半路上,下起倾盆大雨,尹后全赶紧将货物用塑料薄膜盖好,而自己则冒着大雨往前拉车。雨越下越大,本来就不平的山路越来越滑,尹后全吃力地拉着车,眼看快要到坡顶时,车轮被一块石头卡住,尹后全被拉倒在地。他的双腿已经没有力量站起来,只好跪在地上,用膝盖顶着湿滑的地面,用肩膀挎着皮带。僵持了一分多钟,车轮开始倒转。尹后全用膝盖死死地顶住地面,瘦小的他被倒转的车轮拖着往后滑,膝盖磨出了血。眼看他的膝盖再也撑不住后退的板车,突然膝盖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原来,深埋在地上一块大石头卡住了他的膝盖,板车这才停住。雨点重重地地砸在尹后全的后背上,他全然没了感觉,他就这样跪在地上,和板车僵持着。

大约五分钟后,尹后全几乎坚持不住时,车子突然又动了起来。原来一位过路的村民遇到此情此景在车后边帮忙。那位村民脱下自己的雨衣给尹后全披上,然后一路上帮他推着车送到家。

尹后全一个人在外面奔波不容易,上小学一年级的小侄女尹晓艳也不容易。午饭要自己做,有时还得忍受精神病爸爸的打骂。有一次中午放学,尹晓艳因为值日回家迟了一点,精神病爸爸没有按时吃到饭,气得把碗摔在地上,抓起晓艳就是一顿痛打,晓艳抹去眼泪还得为父亲做饭。

面对两个求学的侄女,尹后全的压力更大了。他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所有能节省下来的钱都用在了两个侄女身上。买学习资料,尹后全毫不犹豫,而自己脚上一双“解放鞋”已经穿了5年,破了就补,补了又穿。

1999年8月,尹健荣以高分达到了本科的录取分数线。

二叔不倒渡你去靠岸

得知尹健荣考上大学的消息,村民们奔走相告:“真是不容易啊,为了两个侄女,尹后全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村民们你十元、他五元地为尹健荣凑了5000元学费。尹健荣接过学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乡亲们啊,你们的情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不要报答我们,今后好好报答你二叔吧,没有他,也就没有你今天啊。”

尹健荣本来想读医科大学,但考虑到费用问题,在老师的指导下,她填报了江苏的徐州师范大学。一来,徐州离家近一些,生活费用少些;二来,师范学校的学费要低一些。

大学4年,尹健荣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基本上可以维持自己的生活及学习费用。

2001年7月,尹健荣大学毕业,在老家六合区的一所学校找到了工作。在领到工资的第一个月,她就给家里装了一部电话,有空时就可以给二叔打打电话,问寒问暖。

2004年初,尹健荣成家了。婚礼上,尹健荣夫妻俩给二叔斟了满满一杯红葡萄酒:“叔,这些年您为了我这个侄女操碎了心,受尽了苦,您自己至今还孤身一人。叔,爸不在了,您就是我的亲爸爸。爸,我们敬您一杯,祝您健康长寿!”尹后全泪光莹莹,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荣啊,你爸交待给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在场的人唏嘘不已。

2004年6月,尹后全患精神病的四弟因病去世。

2006年初,在外打工的六弟回了家,在好心村民们的帮助下,盖起了两间楼房。2006年8月,尹后全为已经33岁的六弟张罗着终于成了家。然而,不幸的是,六弟婚后十多天,一场车祸无情地夺走了他的生命。

太多的打击,太多的不幸,尹后全终于支撑不住,操办完六弟的丧事后他病倒了。两个侄女日夜不停地守候在尹后全的病床前,一声接一声地呼喊着二叔。尹后全终于醒来,也许是潜意识里还没有完全完成使命的责任感唤醒了他。

如今,小侄女尹晓艳已经读初二,成绩在班级总在前三名之内。在一次语文考试中,她在作文《我的爸爸》中深情地写道:“二叔就是我的爸爸……二叔为我们姐妹俩牺牲得太多,太多,我只有发奋学习,才是对二叔最好的报答。我的二叔虽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二叔比爸爸还要亲,有他在,我们的‘小船’就会闯过风雨,稳稳地靠岸。在我心目中,我的二叔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亲!”(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文摘、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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