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一种可以把握的温度

时间:2022-07-19 08:44:43

爱情,一种可以把握的温度

柳海橙:脸黑牙齿白

“清扬,你来一下。”早会刚结束,部长便招呼我。

“今天信息系统部一名研修生回来入职,你赶紧安排一下,帮他把回部门的手续办妥,10点钟他们部长便要见到他。”她递给我一份人力资源信息表。

我接过资料,边走回座位边低头看:柳海橙,2004年7月入职信息系统部,2005年6月被派往东京事务所研修,为期一年……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笑得像个中学生。我将需要他填写的表格打印好,下楼去大厅找他。

按照公司的规定,即使是再入职的员工,在未领得工卡前,也是不能直接进办公室的。大厅还很安静,正对着前台的玻璃墙外是一大丛竹子,清晨的阳光将斑驳的竹影打在那几张厚实的圆桌上,一名穿着白衬衫的男子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边,他正对着那丛竹子,并没有注意到我。

“请问,是柳桑吗?”进这家日本公司一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和大家一样,不叫先生小姐,也不像欧美企业一样,再土的人也叫JACK、MARY,我们一律在姓氏后面加“桑”,不分男女级别,很方便。

他回头,冲我微笑,黑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金色,我无端想起从前在宿舍经常爱说的话“笑什么笑,牙齿白啊”,他的牙真白,我心里暗暗地说,不过,也许是因为他皮肤黑的缘故。他看起来比照片上成熟多了。

“你好,我是人力资源部于清扬,欢迎回来。”我例行公事地微笑着,将表格递给他。

“于桑是新毕业的吗?看起来很年轻,而且去年我走的时候,好像没有见过你?”他一边填写表格一边问我。

“哦,我去年7月份入职的,在你去日本后的一个月,所以我们没有见过。――在总部,收获很多吧?”

“呵呵,希望没有辜负公司的派遣吧。”说着他已经把表格填完了,我将工卡给他,和他一起到信息系统部,向他们部长交人消差。

系统部是清一色的男士,偶尔有事过去,总爱开个玩笑什么的,不过搞IT的,大多言语无趣,幽默起来也永远没什么新意。何况今天他们光顾着柳海橙了,我得以很快脱身。

7月份对于我们这个部门,简直是要命,新招聘的应届毕业生24人,要安排培训、各部门参观实习、与领导及同事交流,我作为上一届的师姐,甚至周末还得应付他们打来的询问各种信息的电话。这个月还要实施上半年的绩效考核、下半年的目标设定,公司4000多人的评价资料,要全部汇总到我这里――我是第一次独立担当这项工作,想到就崩溃。可是我必须保持清醒,因为这些结果,关系着大家的奖金、级别甚至饭碗,关系着我的饭碗。

下午安排了本届毕业生和上届毕业生的交流会,和我们去年一样,他们对我提出了相当多令我无语的问题,譬如说哪个部门最好。一个戴着长长吊坠的女孩子很认真地问我最后一个问题:“清扬师姐,上班一年了,你觉得自己过得快乐吗?”

我努力揣测她所说的“快乐”的含义。部长挺信任我,私下里把我当小妹妹看,两次的考核成绩都不错,这次已经获得了晋升的机会,薪水不多,也还够花,工作虽然繁杂,还能应付,同事关系不错,周末活动多多……作为刚刚毕业一年的小白领,我应该是快乐的吧。

可是为什么,我不能笑得理直气壮,阳光灿烂地回答她我很快乐?

海天间的太阳神

7月中旬,公司下半期的方针会在金海滩度假村举行,这是一座白色城堡一样的房子。这里的会议室有高大的落地窗,开会的时候一扭头,就可以看见近在咫尺的大海,这情景总让我恍惚。

“小岛上种满玫瑰,围绕着中间白色的房子,我们每天在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17岁时,一个少年这样给我描述我们的未来。我把他的话写在日记里,以诗的形式,我把他的话刻在心里,以爱的名义。我甚至给我们未来的家想好了名字,叫“梦里天堂”。

后来那少年去了一个有美丽海岛的国家,他在异乡长大,慢慢遗忘了还许下一个回家的诺言。然而,多年来我却一直没有从天堂的梦里醒来,一直还在等待他扬帆归来……

“我们人力资源部下半期的主要任务是和信息系统部一起,开发HR管理系统和WBT教育系统,经两个部门协商后决定,这个项目主要由我们部门的于清扬和系统部的柳海橙来担当。”

部长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我才发现其他人都在向我看来。什么?开发HR管理系统?我可是计算机啊,不像那些搞IT的,整天对着奇奇怪怪的数据,把人都弄的跟电脑似的。

会议一结束,我就赶紧找部长,她笑眯眯地说:“你怕什么?柳海橙是高手啊,你只负责协助提供人事相关信息就可以了,技术性的问题他自然会解决――当然这也是个好机会,你该多跟他学学。”

柳海橙?我要跟这个脸黑牙齿白的电脑工程师,合作半年?他应该和大学计算机课上的老师有得一比吧,注定是无趣而烦琐的半年了。

白天我们各自有定例的业务要处理,只能将新系统的开发和数据导入安排在加班时间进行。因为都住在公司统一租的公寓里,每天晚上一起下班,我跟海橙很快熟悉起来。我承认我对于数据和程序有着天生的恐惧,他给我很多指导,但是效果很有限。我说我宁愿给你冲咖啡,拜托你把我的部分做完。

他骂我猪脑子,说我这种逻辑思维水平居然能大学毕业真不敢想象。骂完了就一阵猛敲键盘,把那些复杂的人事资料输到相应的位置。

窗外灯火点点,只剩两人的办公室显得特别的大,隔着咖啡的热气看他忙碌,会有一瞬间的恍惚:“红袖添香夜办公”,是那个关于天堂的梦的一部分。只是陪在他身边的,又会是谁?

如果加夜班,海橙会送我到门口,看我开了灯才离开,我们都只有自己,于是经常一起吃饭,周末一起打球。同事们开玩笑,他好脾气的笑,露出很白的牙齿。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我对自己说。可是我的心里,老是浮现白房子、大海,这图画的作者经过记忆的千百遍修饰,变得和太阳神一般完美,他本身就是诗,是童话,是我对于爱情的全部期望。

可是海橙,他绝对不会给我这样美丽的憧憬。那次我跟他说以后想开花店或者咖啡店,他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跟我分析成本啊,市场啊,资金啊,说得我意兴阑珊。我的太阳神可不是这样,他会告诉我开了花店要用我的名字来命名,情人节的时候在店里送我最名贵的玫瑰……我告诉自己不要放弃,真爱还需要等候时机去争取。

薰衣草田中的新娘

忙时光阴易过,经常加班的日子让我没有时间去刻意想自己是否快乐,心情反而轻松了。跟海橙合作的项目如期完成,部长们在年终的总结会上也能向老总交代了。我松了一口气,闲置好久的念头再次浮现。

年终总结会仍然在金海滩,晚上还有慰劳的宴会和PARTY,大家都很尽兴,酒过三巡,歌者放歌,舞者起舞。我趁乱溜出大厅,来到海滩独坐。

总是在开心热闹的时候想起他,然后快乐陡然降到冰点,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不让我毫无遗憾地笑。

海上升明月,在海边看月亮,月亮变得出奇的大,我想起他刚离开的第一个元宵节,写信给我“今夜海边的月色很美,然而因为没有你,海景的美很可怕”,他也曾经像我想念他一样,想念我。

十二月的夜晚,虽然是在南方,仍然是凉的。我终于放下矜持再去找他,问他可还记得那个天堂的梦,问他的未来,可有我?他一再沉默,我焦急地一再地表达我的爱情,我微笑着说,哭泣着说,我温柔地说,刻薄地说,终于他回应了。

“……这样有什么意义,我们一辈子也没有可能……我们即使在一起,也没有将来,你想的太多,我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我已经有女朋友,她需要我……”

6年的时间,是为了听到天堂梦碎的声音吗?

我抱紧自己,在冷冷的海浪声中,想狠狠地哭,可是眼泪却不肯再流。

“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海橙坐到我身边,我抬头,勉强笑着:“柳工也有如此雅兴,连《诗经》都会背了?”

“他们说在谷歌里输入自己的名字,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我试了一下,原来你的名字是在诗经里的。”海橙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柔软。

“为什么要输我的名字?”我笑着问。

沉默。只听得见风声和海浪。

“清扬,你为什么不快乐?”他突然那样深沉地看着我,好像要看到我的心里去。

“谁说我不快乐?”我故意笑得很响亮。

然而他没有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那样阳光灿烂的早晨,你又是这样美丽的女子,但是,阳光好像没有照进你的眼睛。”第一次听他说这么诗意的句子。

因为心里住着太阳神,所以才拒绝阳光的吗?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

我对海橙讲了那个关于天堂的梦,我跟他说“我20岁的时候,跟自己承诺,要等他,等到30岁,他还不回来,就去死”,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这么想。

但是当我把它说出来,我突然觉得很好笑、太好笑,我真的笑了,笑倒在沙滩上,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海橙没有笑,他拉起我,把我揽进了怀抱,他的下巴挨着我的脸,硬硬的胡子茬扎着我的脸,我又哭了。

这样温暖的怀抱,只在梦里出现过。那胡子的硬度,是一种可以把握的感觉。

还没有开始爱他,就已经非常依恋这怀抱,我承认我其实很怕孤独,我也很怕冷,虽然身在南方。人人都看到了我们的拥抱,他们为这拥抱而欢呼鼓掌,慰劳晚会仿佛变成我们的定情仪式。

我们飞去日本过圣诞节,走出成田机场,海橙突然问我:“你会不会对硬盘进行格式化操作?”

我愕然。他敲我的头,郑重其事地说“我要你回来的时候,把这里面所有不快乐的记忆都清除掉。”

泪如雨下,我郑重地点头。

“好了,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的了,嘿嘿,谁叫你不好好学日语,到现在还只会谢谢和你好呢。”海橙马上开始得意了。

我笑着跟上他的脚步,把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12月是东京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我一定要跟牢这个人。

我们没有去银座购物,也没有去伊豆看海,甚至没有去看富士山,我只想他带我去北海道,去那里看看冰天雪地,去那里泡川端康成笔下的温泉,去看大片的薰衣草田。

海橙说,等到夏天薰衣草开放得最茂盛的时候,我们再来,他要我在花海中做最美丽的新娘。

上一篇:奥运会信息技术和产品出风头 下一篇:TFT-LCD阵列穿透率提升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