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霸道总裁文”到《捉妖记》看中华文化传播新径

实际上，中国带来了世界互联网非常丰富的剧烈变化，中国在互联网世界里的增速正在改变中国内部社会的结构，改变中国社会的本身，也在改变世界的文化、社会的格局。

举两个例子说明，第一个是2015年有一部中国电影叫作《捉妖记》，创造了24亿多的票房数字，这是自1905年中国有电影以来的第一次新高。发生了非常有意思的变化。中国电影票房总收入截至2015年12月3日已经超过了400亿人民币，分析人士都认为中国电影票房总收入会在2017年左右超过美国。《捉妖记》里的形象借用了中国传统文化《山海经》的故事，用的是年轻的偶像传播。同时这个电影采用了非常有意思的传播方式，它是利用互联网进行营销的路径，互联网营销的方式是把它下沉。

互联网宣传采用的方法是在一些互联网主流媒体里发出自己的声音。现在《捉妖记》的方式恰恰采取了路径的下移和下沉，也就是在三四线城市生活性的网站，进行了深度的合作。中国三四线城市的网站与年轻人有非常强的互动，介绍三四线城市的生活信息、吃喝玩乐……各种各样的信息。“小镇青年”决定了中国电影票房的增量，而这个增量是凭着互联网取得的，互联网彻底打破了原有三四线城市和一二线城市的墙。打破了这个墙以后创造了新的路径，这个路径在电影里带动了文化创意产业新的增量出现。三四线城市通过网络重新整合年轻人去看的电影，产生的新增量。这个变化其实是一个非常新的变化。

第二个例子，2015年中国的媒体也有报道，在我们一个重要的邻国的文化部产生了很大的焦虑，要抵制来自中国的“精神污染”，抵制来自中国的对年轻人的“不良影响”。什么影响？中国有一种特殊网络小说在他们那里形成了巨大的影响，使得本地青年流连忘返，爱不释手，这种特殊网络文学叫作“霸道总裁文”。熟悉网络文学的人知道，它是主要以女生为主的中国读者爱看的网络文学。网络文学是非常庞大的系统，这里主要看到“霸道总裁”这样的文字在一些邻国被大量翻译，很多年轻人非常爱看。

我认为，从价值观上看，“霸道总裁文”不是最好的文学，毫无疑问不是“合适”的文学。但是有一个好处，打通了一个路径，过去我们只有被人影响，好莱坞电影影响我们，“韩流”影响我们，而“霸道总裁”提供了“华风”在全球传播的有影响的案例。

这两个案例，一个是网络的小说，是上游的文化资源；另外一个是通过网络在文化传播的下游。一个是在国内，一个是在国外。它们都说明网络对于文化传播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一方面文化、文学的影响怎么提升，如何提升到更好的高度，另外一个需要更好地打通这些路径。这两个方面我觉得都需要做很多的努力，实际上网络的出现给中国文化的创造提供了非常多的新可能性。大家可能不太注意，中国有一个巨大的文学新的增量，我把它视为中国传统纸面文学双峰的新增量，中国网络文学已经创造了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经验，在欧美国家从来没有过庞大的网络文学，中国网络文学形成了浩瀚的资源。网络非常辛苦，一天平均要撰写15000字左右，不写这么多“粉丝”就会非常不高兴。他们和“粉丝”们形成了非常良性的互动，而且形成了产业的闭环。

这里存在良莠不齐等等很多问题，但是的确为我们的影视文学，为我们最近流行的电视剧、电影都提供了丰富的资源，大家看到的《花千骨》、《琅琊榜》、《九层妖塔》等，都是来自于网络上游的资源。这里其实也有传统文化，传统文化更高大上的传播也需要，但是通过大众化的传播也是需要的。网络文学丰富的资源，已经为网络传播提供了非常丰富的可能性。

文化创造有无数种，现在张嘉佳的感伤小说创造了销售量，他每天在微博里撰写睡前故事，充满了感伤、爱情、幽默。他写完了以后，现在正在拍电影。网络文学大的越大，小的更短，微博能够带动起一个小小说。过去叫小小说，现在可以叫作微小说，一千字左右的小故事让人会心一笑，或者非常忧伤地感慨一下。这种短小说产生了非常好的社会效应，让年轻人产生了一种新的认同感，对于自己生命的可能性的发现，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首先，给中国新的文化创造提供了可能性。

其次，提供了中国文化传播新的路径。网络的传播即是我们文化传播的新路径，这个路径就在于传播方式的活跃，以后不像过去社会是高度纵深的社会，从一个点发出来。现在是扁平的，每个人都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是发散的、多中心的，所有的文化创造都在这个平台上面。在网络新的传播方式中出现了一批新的传播者，他们发送的那些信息非常有效地传递到了所需要的人那里。所以这个时候新的力量就出现了。这些人对中国文化未来的传播会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再次，它是中国文化发展的新机会。我们现在有了这么多的路径，这么多东西，其实我们将通路打通后，通过这样的通路，可以在好莱坞、“韩流”之外，传播“华风”，可以把这些内容创造性地转化成更活跃、更有趣的形式。现在这个形式也都是相当正面的，像《捉妖记》就教人向善。只要你的市场越大，你的传播路径越多，其实现在创造的改变已经非常多了。实际上由于我们的网络文化里重大的新增量，好莱坞现在也越来越依赖于中国网络的传播，但一定要把内容加以改变。2014年的电影《变形金刚》里充满了来自中国的广告、来自中国的内容，比如广州的“小蛮腰”，北京的鸟巢、水立方等等，“打酱油”的有中国的明星，比如李冰冰等。

所谓中国符号不仅仅是我们创造的《易经》这种高大上的符号，现在我们的商业符号也加入其中。《变形金刚》中李冰冰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镜头给到这瓶矿泉水，一看是怡宝矿泉水。接着看到两个男人在电梯里，一个男人吸着盒装的牛奶，给这盒牛奶一个镜头，是伊利舒化奶。最极端的时候打开一个电冰箱，这个镜头所有人都笑场了，这个镜头给的是周黑鸭。

它其实打通了一个新路径，这个新路径带来了文化发展的新可能。这些商业符号虽然不够高大上，但是提供了把高大上的内容转入我们新的网络空间巨大的可能性。这个潜力在里边。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一方面如何将高大上的内容变得更加的活化，和网络空间更贴近。另一个方面是如何让传播的路径更通顺。我们向欧美国家传播，包括向韩国传播都有些困难，但是我们向第三世界国家，向发展中国家、新兴国家传播还是有路径的。去非洲访问时讲到《媳妇的美好时代》这部关于中国中产阶级日常生活的电视剧，在非洲也有很大的影响。这些其实都适于在网络上进行传播。

实际上文化传播打通互联网的路径，现在中国互联网即是华语文化的空间，第二个就是把高大上的内容，把精深传统文化在这里进行传播。鲁迅先生曾经讲过“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固有之血脉”如何传承到世界作出贡献。“取今复古，别立新宗”最后这八个字，是鲁迅先生对我们中国人的期许。历史的门槛已经走过去了，我们已经看到了光芒，虽然我们可能是从“霸道总裁”、《捉妖记》开始的，“取今复古，别立新宗”，中国人应在当下此时此刻开始新的创造，通过我们的互联网传播过去。

2013年，我在佛光山和星云大师组织了一次会议，星云大师是一位80多岁的老人，一位佛教的大师，这个会取名字叫作“对话云时代”。星云大师讲到现在互联网的云和这片云是一样的云，85岁老人的生命和互联网的云是一样的。所以中华文化如何在一个云时代里传播，我们要高思在云，同时要脚踏实地，从“霸道总裁文”、《捉妖记》开始慢慢做我们文化的努力，一定会有非常大的成果。

（本文为作者在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的“互联网文化与传播”论坛上的演讲，本刊略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