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

时间:2022-07-16 04:07:53

编剧:曹盛曙

人物:

焦武——男性,二十几岁,来自农村的一名战士。常年的撕杀征战铸就了一副威武、刚猛的躯体,完美健硕的肌肉发散着原始野性般的力量,一脸的络腮胡子以及战争镌刻下的几块刀疤,让人感觉有股杀伐之气。农民的本性,在其憨厚、呆滞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尚未泯灭的善良的天性,对于首领死心塌地的忠诚,显得有些愚昧和麻木。

焦梅——女性,二十岁,一位来自农村的姑娘,不算漂亮。战争从未脱去她那层淳朴的外壳,内心的善良从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对于一切生命的关爱。她一刻未停对于和平的呼唤和向往。回到原来自然祥和的生活状态继续生活,成为她理想中的全部。在剧中,她是和平、人性美的象征。

林雨——男性,二十几岁,来自一个靠海捕鱼的渔民家庭。战争爆发后,他和其父双双成为军队中的水兵。从小读过几年书,秀气的外表和他的水兵的身份极其不符,敏感、忧愁的眼眸中,透着一丝倔强和固执。强烈的复仇心理与焦氏兄妹日渐笃厚的感情,成为其内心深处不可调和的矛盾热流,最终在自责的幻影中葬身海底。

[一股浓烈、肃穆、无法言说的紧张感笼罩着整个舞台,暗红成为整个舞台的主色调。带有悲凉、庄严色彩的背景音乐慢慢响起并配以海浪撞击船身,铁器相碰,雷雨交加的效果音。

[音乐声渐弱,一束追光打在林雨稚嫩、惊恐的脸上,他握紧宝剑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心跳的效果音慢慢响起。

[画外音:孩子,你在颤抖,你的心跳告诉我你害怕了!睁开你那紧闭的双眼,看到了吗?前方船只上卑劣的孟孟加族人正在冲你发出嘲讽式的微笑,难道这还无法使你燃烧起心中的仇恨和杀伐的勇气吗?看,首领正在远方看着我们,他是至高无上、无所不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圣君,他会给予我们无穷的力量和斗志!孩子,鼓起你的勇气,用你坚强的决心握紧你手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宝剑,跟着你的父亲,为了我们的首领和伟大的波波夫族,踏着波浪前进,前进!

[追光灭。兵刃交接、船只相撞以及惨叫呼喊、狂风暴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舞台上尽可能运用一切手段,凝造残暴、血腥、混乱的海战场面。

第二场

[海滩。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不时传来些微海浪声和海鸥啼叫的声音。

武:妹妹,妹妹……

梅:(渐渐舒醒)火……火……好大好大的火……弥漫开来,越烧越旺……一片火的海洋……发疯了……每个人都发疯了……疯的很厉害……魔鬼,都是魔鬼……手里拿着刀的魔鬼 ……血……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血……无休无止地流淌……从我每根血管中冒了出来,流遍了我的全身,我的双眼都被模糊了……他们向我扑了过来,他们都化成了冤死鬼的模样,向我扑了过来……不,不要靠近我,不要……

武:镇静一些,妹妹,镇静一些。那只是幻觉,只是幻觉。

梅:每个人都凶残到了极点,每个人的嘴角上都挂满了鲜血。他们互相啃啮,都想吞噬了对方,发疯了,都发疯了!小鱼儿,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整天围着你,让你给他讲故事的吹号手。他才十五岁,十五岁啊!那么天真可爱的一个小毛孩子。我看见,他跟一个比他大许多的人扭打在一起,他的脖子被紧紧地掐着,紧紧地掐着。他瞪圆了双眼,惊恐地看着我,那眼神分明在说:“姐姐,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顺手从旁边捡起一把刀,可是我的手在发抖,不听使唤地发抖。我怎么握也握不住啊,怎么握也握不住!就这样,他被活活地掐死了,停止了呼吸,永远地停止了呼吸。小鱼儿,不是姐姐不想救你,姐姐真的想救你……

武:小鱼儿,知道你想救他,他肯定知道。你别看这孩子年纪小,心里可亮堂了!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心里分得清请楚楚。掐他脖子的,他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转头偷偷擦去眼泪)哎,可怜的孩子,不久前还让我给他讲故事呢,就这么没了。可恨的家伙,别让我碰到,否则一定要让你千刀万剐!小鱼儿,你一定得化成厉鬼,让整个波波夫族人蒙受灾难,让他们的万代子孙都成为我们孟孟加族人的奴隶!

梅:我们这是在哪?

武:一座荒岛上。

梅:荒岛?

武:对,一座荒岛。我只记得,一艘波波夫族的战船绕到了我们的背后,一颗炮弹击沉了我们的战船,我们都掉进了大海,接下来的的事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好我们兄妹俩都还活着,都漂到了这个荒岛上。波波夫族人竟然如此卑劣,从背后偷袭我们,我将来一定要扒你们的皮,吃你们的肉,替那些亡灵报仇!

梅:为什么一定要杀杀戮戮呢?像这一片宁静、祥和的大自然一样,生生不息的生活不好吗?

武:(见梅有怒色)哥忘了你是一位活菩萨,救死扶伤是你们的神圣职责,而我却是一个千夫所指、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凶暴、残忍。哈哈哈……唉呦……

梅:怎么了,哥?啊,你在流血,快躺着别动!(打开挂在腰间的一个盒子)还好盒子是密封的,在海里泡了那么多天也没进水,父亲留给我们的药仍旧完好无损。(从盒中拿出一些治刀伤的药,并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替武包扎伤口。)

武:可恶的瘦老头在我身上留下的祝福。哈哈哈……当我正砍翻了一个的时候,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怒吼着,像一头狮子饿疯了似的,挥舞着这把大刀,向我扑了过来。我下意识的一个虚晃,他用力过猛,跌倒在地上。我顺势就给了他一刀。本以为已经结果了他的性命,谁知他咽着最后一口气又向我扑了过来,还好我躲闪的快,只伤了点皮肉,要不然你就得一个人在这个荒岛上,孤苦伶仃地漂泊一辈子了。哈哈哈……唉呦……

梅:看你还笑的出来。看看你的伤口,如果在深那么一点点,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妹妹了。不过,那个老汉……哎,战争!

武:你瞧瞧,你瞧瞧,又开始慈悲心肠了。替那老头叹什么气啊!你没瞧见他那副疯狗似的模样,两根芦柴棒似的手臂,把这把大刀高高举过头顶,那张血红的脸上,两颗深陷的瞳孔放出渗人的绿光。他哪是想把我给杀了,他分明是想把我一口给活吞了。这种老头该砍,该剁!

梅:战争真是可怕,她像一缸烈酒,使沉浸在缸里的人们都醉了。他也许还有亲人,他的老伴可能此刻正倚靠在窗口盼着他早日回家,他可爱的小孙女可能正叫嚷着要他的爷爷给她讲故事。正像我们小时侯盼望父亲回家一样。

武:父亲……父亲……你不要在我的面前再提起父亲!你难道忘了父亲是被谁杀害的吗?——是可恶的波波夫族人!也许就是那个老头从背后向他砍了一刀。妹妹,清醒些吧!战争只教会我一样,要学会残忍。你忘了首领是怎么教导我们的吗?我们跟波波夫族人的仇恨是永远也化解不了的,这已经深深注入我们每一个孟孟加族人的血液。杀伐必将成为我们生存的唯一方式。

梅:残忍……仇恨……杀伐……化解不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武:妹妹,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现在最要紧是想想我们如何离开这个荒岛。

梅:我真愿意搭个小屋,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这儿荒芜,却没有战争,没有仇恨,没有无休止的争斗,只有自由自在的生活。

武:你就别逗了。哥可是想跟你一块回咱们的家乡。

梅:家乡,那已经是一个遥远的想象了。她留下了熟悉的房屋,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面孔,我所熟悉的一切,但味道变了,变得让我感觉到陌生。战争已经把我们的家乡彻底给毁了。(沉默片刻)

(海滩的另一端,受伤的林雨昏迷不醒,时不时发出声。)

武:看,那还躺着一个人。

梅:好像受了伤。

武:我过去看看。(刚站起来,伤口疼痛难熬)

梅:哥,还是我过去看看。

武:把刀带着。

(梅提刀走到林的身旁)

梅:哥,是一个受伤的波波夫族水兵。

武:好啊,妹妹。替哥一刀剁了他。

梅:啊?(犹犹豫豫地举起了刀,手在发抖)不,哥!他已经身受重伤,神志不清,我们不能这么做!

武:妹妹,你疯了吗?他是一个波波夫族水兵,是我们的敌人。

梅:敌人……对,他是我们的敌人……敌人……(又举刀)不,哥,他全身都在流血!

武: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暴。你忘了小鱼儿是怎么死的吗?你难道不想替我们的父亲报仇吗?

梅:小鱼儿……父亲……报仇……(又举刀)不——不——不——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

武:你现在不杀了他,等他伤一好,会把我们俩都给吃了!

梅:不会的,不会的。这不可能,你在撒谎!报仇……对,我要替小鱼儿和父亲报仇。不——我下不了手——这不可能——你在撒谎!(丢掉刀,用绳子将林捆绑了起来)

武:疯了,彻底疯了!天那,瞧我妹妹做了什么?

[灯暗。

第三场

[海滩。早晨,阳光明媚。

[林雨被捆绑着,仍旧神志不清,时不时说着呓语,身子不断地抽搐。焦梅在一旁偷偷地为他医治伤口。

[焦武躺在一张用树页铺成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破毯子,旁边留下了一堆已经烧尽了的木炭。渐渐舒醒。

焦:(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口气)我闻到了一股阳光的味道,带着涩涩的海风的咸味,深深地注入了我的躯体,我的全身又重新获得了力量。啊,真痛快!妹妹,我昨晚梦见我们重新驾着一艘战船去迎战敌人,我们给战船按上了青铜大炮。(抬头见正在收拾那个放药的盒子的梅)妹妹,你看你又做了什么?(从“床上”起来,朝梅走去。伤口略微还有一些疼痛,梅跑去搀扶)

梅:哥,你小心你的伤口!

武:你看看你,简直发疯了!前天因为你的好仁好义,留下他这条小命,已经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原来我看他伤成,肯定是活不到今天,就原谅了你,哪里想到你一直背着我,偷偷地用我们所剩不多的药,给这位我们的敌人医治。你看看你做了什么?难道你希望看着,被你救活的敌人反过来把我们都给杀了吗?

梅:哥……不……我……

武:看来我是非宰了这小子不可。(回“床边”拿刀,突然停住脚步,看着眼前的大海,又把目光转移到林的身上)他是不是一个水兵?

梅:对,对,他是一名水兵。

武:看来我们不能杀他,得让他活。

梅:得让他活?

武:对,得让他活。妹妹,你是一个烧火丫头,我只是一个步兵。我们都不会驾驶船只,不熟悉大海反复无常的天气变化,而他恰好是一名水兵,他比我们了解这些。所以我们需要他活下来,帮我们离开这个荒岛,回到我们的家乡。再说了,就他那瘦小的身板,哥一定能治得了他。妹妹,得让他活。

[灯暗。

第四场

[海滩。

[两束追光分别打在林和其父的身上。

父:孩子!

林:父亲!

父:你不要叫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林:不,父亲!

父:你的懦弱和胆怯让我感觉到汗颜。波波夫族高贵的姓氏加在你身上真玷污了她的神圣和尊严。

林:不,父亲。我没有懦弱,我没有胆怯……

父:你在撒谎,你的眼睛已经欺骗了你的心灵。你在发抖,你在为你自己不洁的行为发抖。当一名孟孟加族人跟一位立过无数战功的勇士扭打在一起的时候,你原本可以拿起你手中的宝剑从其背后向他刺去,可是那卑劣的仁慈却使你全身颤抖,唯唯诺诺,止步不前。就这样,活活地看着一把小刀刺进了勇士的咽喉,而你这个波波夫族人的贱种,却被推向了大海。

林:不,父亲,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父:孩子,收起你那抖抖嗦嗦的外表吧。别忘了,你是一名在首领面前起过誓的波波夫族的勇士,为首领敬忠是我们勇士最高的荣誉。孩子,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吗?

林:在哪?

父:在一座荒岛上。你掉进大海以后,一根废弃的木头救了你的命,把你一直带到了这里。

林:荒岛?

父:对,一座荒岛。孩子,证明你勇气的时候到了,有两个孟孟加族人也漂到了这个荒岛上。杀了他们,替父亲以及那些死去的亡灵报仇。

林:报仇?不,你不会死的,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父:为父的躯体已经跟大海永远葬在了一起。你不要用你的眼泪侮辱你的父亲。父亲用他的躯体捍卫了首领和波波夫族的荣誉,死而无撼!孩子,记着一定要拿起宝剑,杀了他们。(父隐)

林:父亲,父亲……

[灯暗。

第五场

[岩壁山洞。下午,阳光明媚。

[林躺在武的“床上”,但仍旧被捆绑着。在梅的照顾下,伤势明显好转。已停止了抽搐,但仍不时地说着呓语。

林:(突然惊醒)父亲,父亲……(看到梅)你是谁?我这是在哪?为什么把我捆绑起来?

梅:你别动,你别动!你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了好几天。

林:(看到梅所穿的军服)你是孟孟加族人?!

梅:不是……是……但我没有害你的意思,是我和我哥救了你。

(林挣扎着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林:你们这群孟孟加族猪猡,要杀便杀,要砍便砍,何必假惺惺地耍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我们波波夫族勇士从来就不惧怕死亡,快杀了我吧,不要这样的侮辱我。

梅:不要动,不要动,你看你的伤口又在流血了。请相信我,这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我们真的只是想救你……

林:只是想救我?哈哈哈……鬼才会相信你这些甜言蜜语。不要以为曾经惧怕过,就这般的嘲笑挖苦我。真想不到连一个孟孟加族的女人也这样地戏谑我。收起你那些鬼话吧,用你的宝剑狠狠地刺进我的胸膛,快杀了我,快杀了我!

武:(砍伐树木回)杀了你是吗?你个波波夫族猪猡,我和我妹妹搁浅仇恨,好心救了你,你反而不知好歹。想死对吧,我这就将你剁成肉浆。

梅:不,哥!是你说让他活的,你怎么又反悔了?

武:妹妹,你看他两只眼睛瞪着我们,就像冒着三百度的烈火,一旦等我们给他松了绑,他非得跟我们拼命不可。波波夫族和孟孟加族的历代仇恨深深地植根在他的心底,燃烧着随时会转变成一种力量,致我们于死地。想和他一块离开这个荒岛,这真是一个愚蠢之极的想法。他不但不会带我们离开这个荒岛,而是把我们都送去喂鱼。让我趁早结果了他,以绝后患!

林:哈哈哈……父亲,你的孩子让孟孟加族人感觉到害怕了!你个孟孟加族的懦夫,快杀了我,别那么多废话。

梅:哥,不要,我们不能杀他!

武:我害怕了?哈哈哈……好,我不杀你。我倒要看看,我是如何害怕的!(继续出去砍柴)

林:(突然从昏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下子失去了刚才那份勇气)我……我……

梅:你别动,我重新替你包扎一下伤口。

林:我这是在哪?

梅:一座荒岛。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漂到了这儿,当时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了好几天。这儿有一些烤熟的野鸡肉和一些野果子,吃一些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林:荒岛?你们真的是孟孟加族人?这岛上就只有你们兄妹俩?

梅:这岛上就只有你们兄妹俩,我们确实是孟孟加族人,我们真的是想救你,和你一起离开荒岛。

林:不,这不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

梅:是真的,确确实实是真的。

林:不,这不是真的,这不会是真的。父亲——

[灯暗。

第六场

[岩壁山洞。中午,阳光明媚。

林:(独白)我是已经死了,还是真实地活着?那两个孟孟加族兄妹难道只是幻影,难道只是因为我的怯弱在我脑海中留下的虚幻存在。不,这怎么可能?如果我已经死了,那么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我身上的伤口在隐隐地作痛,我的心跳还在责备着我的胆怯?对,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活着,我还活着,我所见到的一切只不过跟我所梦到的一样罢了。父亲!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梦境。我是在做梦,做梦……我的父亲没有死,他是刀枪不入的,他是不会死的。他或许也跟我一样漂到了一个荒岛上。

梅:(端食物上)这是我哥烤的兔肉,趁热吃吧。

林:我是在做梦吗?

梅:哈哈哈……你大白天开什么玩笑。如果你觉得是在做梦,你咬一下自己的舌头试试。

林:哎呦……

梅:你还真咬啊!这回明白了自己到底是梦着还是醒着了吧?哈哈哈……

林:难道我不是在做梦,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

梅:怎么了?我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

林:谢谢你这几天一直照顾我,也谢谢你的兔肉。我叫林雨。

梅:我叫焦梅,我哥叫焦武。

武:小子,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我妹妹不记你我两族之间的仇恨,一心想救治你这头波波夫族猪猡。你倒好,不但不领情,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充当英雄好汉,死去活来非得让我妹妹给你个痛快,居然还口出狂言说我怕了你,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你这副书生样,真给你们当兵的丢脸。别说就你一个,就是再来十个、八个比你强壮十倍的,我的心跳也不加快一下!

梅:哥,你别说了。

武:就说这次海战,你们波波夫族人都是些胆小如鼠、哭爹喊娘的懦夫,死在我刀下的就不计其数。可你们这些卑鄙之徒,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居然使诈,从背后偷袭我们,这难道是大丈夫所为吗?你们这个,我们孟孟加族迟早要将你们屠宰的干干净净!

林:(嘴唇不住的颤抖,怒色已经占据了他的脸庞,但由于天生的软弱,使其在武面前敢怒而不敢言)

梅:哥,他伤口还没有痊愈,你少说两句不行啊?

武:小子,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我也不趁人之危。(用从沙滩上捡来的铁链子做成的脚镣将林的脚烤上,并用刀解开林手脚上的绳索)你现在跟我一块去砍柴。如果你敢起歹心,我一定饶不了你!

[灯暗。

第七场

[树林。傍晚。

[砍伐树木。武在舞台深处右侧,林跟其后,在舞台前左侧。

武:小子,接着!(将砍下的树枝扔给林,林没接住)你看看你,连根木头都接不住,还配是个当兵的吗?(回转身继续砍柴)波波夫族真是,只会生出像你这样每用的东西。

林:你……(武一转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武:我说,你们波波夫族人是不是都跟你一样长的像只猴子似的,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像只猴子啊。哈哈哈……

林:(已经出奇的愤怒,但仍旧不敢言)

武:瞧瞧你那个窝囊样,宰了你都怕玷污了我的宝刀,你给我老老实实地把柴抱好。(继续砍柴)

林:(独白)为什么我的舌头总是在打结?我难道就那么的软弱无能吗?为什么我的勇气总是被积压在心底,任由我的懦弱肆意张扬?林雨,你是个波波夫族的勇士。父亲的尊尊教诲你忘了吗?不,我没有忘。对,让我去夺取这个孟孟加族屠夫的生命!(他将柴轻轻地放下,从地上搬起一块石头,小心翼翼走向正背对着他的武)啊——

武(用刀砍死毒蛇)躺着别动(用嘴给武吸毒)你小子,真是猪猡一个,连条毒蛇都能要了你的命。还好这种毒蛇的毒性不大。

林:(面有惭色,吞吞吐吐地)谢……谢……

武:谢什么谢,少来那么多客套,我们孟孟加族从来不吃这一套。小子,你给我记着,我并不是想救你这条小命,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和我妹妹是真的想救你,并不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如果你敢恩将仇报,我决不会饶了你。(抱林下)

[灯暗。

第八场

[岩壁山洞。晚上。星光灿烂,海风习习。

[梅在给林煮药,武躺在“床上”,吹着口哨。林若有所思,看着这对兄妹俩。

梅:林雨,把这药喝下去,对彻底祛除蛇毒有好处。

林:(喝一口)这是什么药啊?真神奇,我才喝了一回,腿上黑肿的地方都已经消退了大半。

梅:灵吧!这是我父亲用我们家乡特有的一种药物制成的,叫红芍。她本身含有巨毒,这种毒专门对付你身上残留的蛇毒,这就叫作以毒攻毒。

林:你是说,红芍是一种毒药?

梅:你放心,这药对一般人来讲毒性极大,但对你来说,却是一剂良药。你小 腿上还遗留了一小部分毒液,所以在你伤口周围才会引发黑肿,用了一次红芍,黑肿不是退了许多。

林:是的,真灵!

武:勇士的嘴和孟孟加族的灵丹妙药一起伺候你这只波波夫族猴子,这真是史无前例的一项壮举。看来,我是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我已经变得跟我妹妹一样的仁慈了。哎,我真应该看着你忍受毒蛇的煎熬,看着你报头痛哭,看着你呼天喊地,看着你……我究竟是怎么了?哎,救了就救了嘛!

林:(面有惨色)大哥,你真不该救我,(心里矛盾,犹豫)我……我……

武:我什么我,有话快说!

林:(鼓足勇气)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其实刚才我是想搬块石头扎你,才被蛇咬的。

武:妹妹,你听到吗?这都是因为你的仁慈,你的哥哥差点送了命!

林:你杀了我吧!

武:我——(举刀)哎——

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孟孟加族跟波波夫族就已经仇深似海。两族的孩子一生下来注定就是一对仇人,碰在一块就像遇上了一场瘟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好不壮烈。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仇恨应何而起,从何而来。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视线所及的一切的一切,除了仇杀,还是仇杀。为什么首领只叫我们背负仇恨、勇敢向前,却从未告诉我们忘却仇恨、平静的生活呢?

武:妹妹,你怎么……可以诋毁首领?

梅:记得小时侯,父亲、母亲、哥和我,四个人生活在一个小村庄里。对,还有一头老黄牛。那时的生活是多么的安详、平和。每当傍晚,父亲总喜欢弓着个背,挨家挨户的串门,聊天。虽然头发花白,但仍然健硕。他也很喜欢讲故事给我听,讲许许多多奇闻怪事。在深更半夜,吓唬我。哈哈……哥那时很调皮,也很善良。他总喜欢翻墙爬树,掏麻雀窝,帮我揍那些欺负我的男孩,将偷来的鸡蛋煮熟了送到我的床头。母亲,很贤惠也很漂亮,她总是把简陋的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当父亲生气要打我们的时候,她总是挡在前面。后来,父亲和村子里的男丁都被招去当兵了。过了些时候,听说父亲死了,死的很壮烈。母亲说,父亲死了,自己也活不长了。母亲就这样随父亲去了。村子里的人变得越来越少,村子也已经变得不像是一个村子了。

林:我生活在一个靠海的小镇,母亲生下我就死了,是我父亲一手把我带大。父亲有一艘小船,我们以捕鱼为生。我的童年就是和父亲在船上度过的。父亲教会了我许多有关大海的知识,从小教育我要学会勇敢,要有跟大海相抗衡的气度,可我一直都做不到。后来,我和父亲都被招去当了水兵,也一直生活在同一条战船上。就在这次海战后,我再也没有见到他,可能父亲已经战死了。

梅:林雨,别这么想。可能你的父亲也和我们一样漂到了一个荒岛上。

林:但愿吧。

武:听说父亲也是在一次海战中死去的。那年,我才十岁,梅才六岁。我们都想,父亲肯定又在跟我们做一个游戏,一个关于死亡的游戏。他或许躲在一个荒岛上藏了起来,或许他躲在海底的一个王宫里面,我们都期待着有一天,父亲会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捧着好多好多海底的金银珠宝向我们走来。哈哈哈……可是父亲一直到我们兄妹离开家都没有回来。(停顿,突然)我恨你们波波夫族,我恨你们这个野蛮的民族。因为你们喜欢屠杀,喜欢夺取人的生命。

林:我恨你们孟孟加族,我恨你们摧毁我们的村庄,抢占我们的田地,霸占我们的妇女,杀戮我们的儿童……

武:难道这不是你们对我们所犯下的不止百次千次的滔天罪行吗?

林:难道这也不是你们对我们所犯下的不止百次千次的滔天罪行吗?

武:首领叫我们做的是不会错的。

林:我们也绝对服从首领的指示。

(两人扭打在一起)

梅:你们这是怎么了?

(两人同时停止扭打,相视大笑,由笑转哭)

[灯暗。

第九场

[海滩。早上,阳光明媚。

[一艘战船在林的指导下,马上就可以完工了。

武:妹妹,快来看哪,我们的大船马上就要完工了。

林:大哥,根据我对岛上气候条件的观察,我们应该是在海战所在地天海的东南面,也就是天海群岛某个小岛上。据气候学上的知识,再过五天,就会刮起一场东南风,只要我们驾驶船只随着这股风浪前行,我们就一定能够顺利回到大陆的。

梅:我要做船长,你们两个男人得听候我的指挥。

武:我怕你做了船长,会把我们带到离大陆越来越远的地方。

梅:哥,大陆上真的还有我们的家乡吗?也许,这儿才是。

武:妹妹,你说什么呢?给你当这个船长还不行吗?

林:焦妹子,家乡只存在于自己的心中,你觉得是她就是。

梅:家乡只存在于自己的心中,你觉得是她就是?

林:对!

武:你们俩快来看看我这把宝刀,要不是亏了她,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在这么几天内,砍下那么多树木,造出这样一艘船。

梅:你看你,把功劳全推给了自己,要不是林哥在一旁指点,我们能那么快造好船吗?

林:(看了一眼刀,脸色大变)

梅:林哥,你怎么了?

林:我有点头晕,歇一会就好了。(回山洞)

武:书生一般见到就头晕。哈哈哈……

梅:一定是这把刀使他想起了什么。

[灯暗。

第十场

林:(独白)瞧我看到了什么,这不是父亲的佩刀吗?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父亲一定不会死的,他一定跟我一样也漂到了一个荒岛上。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如果真是这样,那武手上的宝刀又为何跟我父亲的佩刀如此的相似呢?那刀壳的颜色,那刀壳的形状,当然这些都跟波波夫族水兵的佩刀的没什么两样,但我分明看到了刀壳上的图案,那是用小刀刻上去的波波夫族的图腾。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雨夜,我清眼看父亲刻上去的。难道这真的是我父亲的佩刀?不,也许是别人也刻了同样的图案。我的心跳的厉害,我真的被搞糊涂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灯暗。

第十一场

[海滩。

[两束追光分别打在林和其父的身上。

父:孩子!

林:父亲!你还活着,对吗?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漂到了一座荒岛上?

父:孩子!我已经告诉过你,为父的躯体已经跟大海永远地葬在了一起。

林:不,你在骗我,这不可能,你一定还活着!

父:孩子,父亲是不会骗你的,是你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忘却仇恨,忘掉羞辱,忘掉自己曾经是波波夫族的勇士。你难道连你自己的神圣使命 都忘了吗?

林: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欺骗……我没有忘却……

父:你又在欺骗自己了。如果你没有欺骗,没有忘却,那你怎么会跟这两个孟孟加族人一直生活了那么多天?

林:父亲,是他们救了我!

父:孩子,你不仅欺骗了自己,你还被他们欺骗了。孟孟加族和波波夫族的仇恨是永远也化解不了的。这只是他们在利用你,利用你的软弱,利用你的仁慈,利用你对大海的了解,利用你的一切,离开这个荒岛。

林:这不可能,他们是真的想救我,一起离开这个荒岛。

父:你被他们伪善的面孔迷惑了。孩子,你一定要以波波夫族勇士的名义起誓,杀了他们。否则,你将被他们夺取性命。

林:(突然发现父亲腰间少了佩刀)父亲,你的佩刀呢?

父:被杀害父亲的人带走了。(父隐)

林:父亲——

[灯暗。

第十二场

[海滩。下午。乌云密布,刮起了东南风。

武:啊,真的刮起了东南风!林,说的一点都不错。

林:只是这乌云密布的天气,像是个不祥的征兆。

武:林,你瞧我妹妹多么会胡思乱想。我们的大船如此的坚固,这么点破暴风雨,又能拿我们怎样?况且,海上这样的天气司空见惯,很快就会过去的。林,我们的食物都放好了吗?

林:(有心事)放好了,放好了……

梅:林,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林:我没事的。(停顿片刻)焦大哥,你那把宝刀是从哪里来的?

武:说出来怕吓着你,大哥为把刀差点送了命。说句真心话,你们波波夫族还是有那么几个真正的勇士。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都敢拿着这把刀跟我拼命。

林: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

武:没错,他向疯狗似的向我扑了过来,着实让我有些胆寒……

梅:哥,你就不能少说两句。林,你怎么了?

林:看来我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武:我说说出来会吓着你吧。哈哈哈……

梅:在那边我已经煮好了一碗汤,你趁热喝了吧。我看你是受了点风寒。奥,这个盒子你拿去,里面还有些治风寒的药。(林下)

武:体弱多病的波波夫族水兵。

[灯暗。

第十三场

[岩壁山洞。一堆篝火上面悬挂着一个有些破烂的铁锅,锅里盛着煮开了的汤。锅的周围放着三个碗。林坐在火的一边,神情呆滞。

[风刮的越来越猛烈,雨开始下了起来。

林:(独白)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这不是我的父亲吗?还有刀壳上那个图案,不会错的,一定不会错的。父亲死了,是被焦武杀死的。焦武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你胆怯了,你又开始懦弱了,你不敢面对事实,你在事实面前退缩了吗?暴风雨你刮的更猛烈些吧,我的头涨的厉害,把我彻底击碎了吧!林雨,你忘了是父亲从小把你抚养长大吗?而现在杀你父亲的凶手,正在肆无忌惮地鼓吹他的光荣战史,炫耀从你父亲手上夺去的所谓的战利品,你能让他这么逍遥自在地活在这个世上吗?对,他们是在欺骗我,他们根本就不想跟我一块离开这个荒岛。他们是在利用我,利用我的软弱,利用我的仁慈,利用我对大海的了解,利用我的一切,离开这个荒岛。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天哪,为什么会是这样?(突然雷声大作)连暴风雨都在嘲笑我,我的头疼的厉害,快要裂开了,就快要裂开了!(打开盒子取药,看到红芍)红芍!我一定要让凶手,血债血还!(从盒中取出红芍,放一些在武的碗里,盛上汤)

武:(武和梅回)林雨,汤好了没有?你瞧这暴风雨下的。

林:好……好了……给……

武:这汤真鲜。

梅:给我也来一口。

武:你喝你自己的。

梅:我口渴。(拿过武的碗,喝汤下)真舒服。

武:啊——唉呦——这汤里有毒!

梅:啊——唉呦——林雨,这是为什么?

林:不……梅……我不想杀你,我不想杀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武:妹妹,仇恨是永远也化解不了的。(死)

梅:哥……看来,荒岛真的成为我新的家乡了。(死)

林:梅,我不想杀你,我不知道,我不想杀你,我不知道……(从武的身上解下宝刀,把刀从刀壳中拔了出来)这上面为什么没有刻着我父亲的名字?啊,这并不是我父亲的佩刀,焦武杀的是另外一个人。天哪!不——不—— 不——武,梅,你们都还活着,你们没有死,你们都给我活过来!

[灯暗。

第十四场

[海上。暴风雨变得更加猛烈。黑夜。

[林驾驶着船离开荒岛,他已经变的神志不清,有点神经错乱。

林:(独白)起航了,起航了!梅,你是船长,我和武都听候你的调遣。武,你说什么呢?你说梅不能当船长。难道还要由你来当,把我们都带到大海里去喂鱼。梅,就你来当船长。起航了——哈哈哈……什么?梅,你在说什么?大声一点,我听不见。不对,你的家乡怎么会是在荒岛上。不对,不对,你的家乡应该是在大陆。那儿有你的父亲,有你的母亲,有焦武,还有一头老黄牛。哈哈哈……对对对,还有一头老黄牛……武,你看你不好好驾船,比划刀干什么?什么?你说这把刀是我父亲的。哈哈哈……笑话,你跟我开什么玩笑。我父亲的刀怎么会在你的手上。你杀了我父亲?什么,你杀了我父亲?哈哈……你在取笑我,你居然敢取笑我。我父亲是波波夫族的勇士,他是刀枪不入的,是永远都不会死的。你还笑,我看你还笑。什么,我是懦夫?啊,我告诉过你多少回,不要用懦夫这一类词汇来形容我,不然我杀了你!不……不……我绝不会杀你。武,我是不会杀你的,我知道你们是真想带我离开这个荒岛,你们没有欺骗我,你们没有欺骗我。不……不……我真的不想杀你,还有梅,是你自己抢着喝那碗汤,我是真的不想杀害你们。不——不——你们不要靠近我,你们不要靠近我。我没有杀你们,我没有杀害你们。(出现幻影)

武:我和我妹妹搁浅仇恨,真的想救你,一起离开荒岛。你为什么恩将仇报,取我们性命?

梅:家乡只存在于自己的心中,你觉得是她就是。荒岛真的成为了我的家乡。

父:孩子,你是波波夫族的勇士,你用你的智慧和胆识夺取了这两个孟孟加族人的性命,父亲为你感到骄傲。

(三种声音重复出现,交替混杂在一起)

林:不——不——你们不要再说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真的不想杀害你们,我真的不想杀害你们……父亲,我不是个勇士,我是个懦夫。我不是个勇士,我是个懦夫。我的头疼的厉害,快要裂开了,快要裂开了!暴风雨你刮的更猛烈些吧,把她彻底击碎吧!……啊!(一束闪电刚好打在林的身上)

[灯暗。

[全剧终。

初稿 2004 、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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