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小时候没有苹果

不知为什么，望着小女儿吃苹果，我常常会喃喃地说，爸爸小时候没有苹果。每逢我这样说的时候，女儿总是脸上写满疑问，小嘴中总是蹦出那么多个为什么。“爸爸，那爷爷为什么不给你买呢？是你淘气爷爷不喜欢你吧？”“不是的，爸爸小时候爷爷没有钱，有钱也没有苹果。”“那么为什么不种一棵苹果树呢，一棵苹果树不是能结出好多苹果吗？”…… ……我无言以对。我像小女儿这么大的时候正是祖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凡是从那个岁月里挣扎过来的人都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父亲那时是个挣工资的小学教员，那时候的“薪水阶层”和今天的“薪水阶层”可大不相同。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最苦的还是农民，他们吃完了很少的一部分粮食，就去吃白菜帮，吃榆树皮，吃一种叫灰菜的野草。把人吃得灰瘦，把人吃得浮肿……还有些地区饿死了人。我家那时，虽说不上温饱，但有米的稀粥还是能接上溜的，这在那年月足以让你感到置身于贵族阶层了。至于苹果，别说是吃，就是听人们说起这两个字眼的时候也不多。偶尔有谁说起，因为从来没有品尝过那东西，所以也不知道苹果是什么滋味。若说水果，童年时记忆最深的就是“山丁子”了。不知“山丁子”能不能够得上水果，要算大概也只能算个“末流水果”。读小学的时候，学校的校务室后面有几棵蓬蓬勃勃的“山丁子”树。“山丁子”刚“作纽”时，我和几个馋小子就打上了主意。只是这些“山丁子”树长在校长和那么多老师的眼皮底下，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当“山丁子”的小脸刚刚染上红晕的时候，在一个细雨的星期天，我们实在按捺不住了，就猫着腰，偷偷地爬上了“山丁子”树。正当我们大把地掠着那一串串红果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喝一声：“谁在树上！”伙伴们哧溜跳下树，转眼间无影无踪了。我最后一个从树上跳下来，刚一迈腿，脚底一滑，摔了个仰八叉，衣襟里的“末流水果”洒了满地。我惊恐地抬起头，站在我面前的竟是父亲。父亲那日值班。他把我拉了起来，摸摸我的头，什么也没有说……去年秋天，苹果丰收，我家买了两筐。前几日妻子和我商量说：“今年苹果不贵，一等果每筐才四十三元，你和孩子都愿吃，再买两筐吧。”我说：“也好吧，贱的时候抢着吃点。”小女儿爱吃苹果，我想这大概和我的遗传基因有关。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们国家也有苹果，据说都被送去顶“老大哥”的债了。国家困难，使一代人童年的记忆里没有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