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什之后的美国外交

丁立圆桌

吴心伯

复旦大学教授

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副院长 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

美国又进入了总统选举年。许多美国人认为，小布什执政八年，将美国引向了错误的方向，美国亟需一位新的总统“拨乱反正”，让美国回到正确的发展轨道上来。

想当年，当小布什入主白宫的时候，他继承的是一笔何等丰厚的遗产：美国在赢得冷战之后，又经历了历史上周期最长的经济繁荣，美国的力量和国际声望处在历史上的又一个巅峰状态。然而，自那时以来，美国和世界所发生的一系列重大变化使美国人的自信心饱受打击。9．11恐怖袭击暴露了美国的脆弱，“卡特里纳”飓风显示了美国的无能，伊拉克困局表明了美国力量的有限性，美国国际声望的下降昭示着人心的向背。与此同时，新兴大国的崛起和全球性问题的突出，也使美国在处理国际事务上越来越难以得心应手。世界在变，美国在变，是让世界适应美国，还是让美国适应世界？

布什政府曾试图挟美国的力量优势让世界适应美国，但没有成功。对他的继任者来说，明智的选择是让美国适应世界。那么布什之后的美国外交会发生哪些调整呢？美国《外交事务》杂志从2007年夏季开始连续刊登了民主、共和两党数位总统提名候选人的文章，他们提出了各自对美国外交政策的思考和主张。从这些文章中，我们可以大致勾画出下一届美国政府的外交政策框架。

就外交议程而言，下一届政府首先关注的仍然是伊拉克问题，寻求脱身之道。当然，鉴于中东局势的复杂性和美国在该地区的重大利益，美国不会一走了之，而是以美国公众可以接受的代价保持适度的军事介入，谋求维持伊拉克局势的大体稳定。此外，反恐问题、伊朗核问题、朝核问题等都将继续是美国外交日程上的重要议题。

另一方面，新政府将不得不更多关注全球性问题，如能源问题、气候变化问题、环境保护问题，等等。布什政府在这些问题上的保守立场招致了普遍的不满。美国如何变被动为主动，顺应国际社会的愿望，以积极和建设性的姿态参与国际合作，将是新政府难以回避的问题。

从手段上看，新政府将更加重视外交而慎用武力，重视多边而慎用单边，重视软实力而慎用军事力量。处理伊朗核问题和朝鲜核问题将更多地依赖谈判的方式，同中国、俄罗斯和其他新兴大国的关系将更多地关注合作的方面，对国际机制的态度会表现出更大的弹性，力求通过利用和改革现有的国际机制以及创建新的国际机制来实现美国的外交政策目标。

从基本目标看，如果说布什政府是试图塑造美国主导的单极国际结构的话，新政府将更多地致力于构建一个可运作和可掌控的国际体系。一方面通过改革现有机制和创建新的机制以及谋求大国合作，来构建一个能够有效解决问题的国际体系；另一方面更注重议题主导能力和游戏规则的制订，确保美国对国际体系的掌控力。

当然，上面所勾勒的变化只是一个大致的趋向，美国在很多具体问题上的政策举措要取决于谁是总统，谁是其主要外交政策顾问，以及决策是在总统任期的哪个时间段作出的。下一届政府的外交在某些方面会呈现出新气象，而在另一些方面则会表现出很强的连续性，有时在同一个问题上难免还会出台前后不一致的政策。

布什之后美国外交的走向对中国意味着什么呢？首先，这意味着美国将不会单纯地从维护单极世界和美国优势的角度出发，一味地将崛起的中国视作威胁，而是对中国的发展采取比较务实的态度，更加关注中国的政策行为而不是增长的力量。华盛顿会更多地强调中国在美国关切的问题上采取“负责任”与“合作”的姿态。

其次，美国对国际机制的更加能动的态度将给中国外交提出新的课题。例如，中国应如何面对联合国安理会的改革？如何应对美国构建新的国际和地区政治与安全组织的倡议？当讨论世界经济问题的八国集团向中国发出加盟的邀请时，中国又该如何反应？

最后，当美国对环境保护、能源安全和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采取更加积极的态度时，很可能预示着中国将会面临来自国际社会的更大的压力。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是中国的当务之急，但另一方面，能源和环境的制约会越来越强烈，而来自国际的压力只会加剧这种制约。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却必须兼顾，这对我们的内政和外交都将提出新的挑战。

栏目主持 沈丁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