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翁婿的情与债

时间:2022-07-13 10:48:39

60平方米的旧式小两居,一台21寸的电视机,一张沙发,一张饭桌,一台闲置的冰箱,一张双人床,一个衣柜,几把椅子,这近乎是齐思国(化名)老人的全部家当。

年近7旬的齐思国,如今鳏居在京城西南的城乡结合部。早年丧妻,老年丧女,让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晚年孤苦无依。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即将无处安身,因为这个简陋的两居室,已经成了别人的房子。

相依为命

齐思国的婚姻是老人包办的。对这门亲事,齐思国虽然抵触,但还是顺从了父母的安排。 就在齐思国慢慢爱上已过门的妻子时,没想到,妻子产后大出血,抢救无效,留下8斤重的女儿,离他而去了。

妻子走后,齐思国把亏欠妻子的爱全部弥补到女儿齐甜甜(化名)身上。为了不让女儿受委屈,他甚至拒绝了第二次婚姻。“可以说,女儿是我的第二生命。我愿意为她付出、为她放弃。”

为了让女儿能接受城里的良好教育,齐思国将村里的地转租出去,带着女儿到市里打工。最初,齐思国不断换工作,也就不停地搬家。直到他凭借着自己擅长的电工活留在一家农机公司,他和女儿的生活才稳定下来。

三年后,他用自己的积蓄在公司附近买了总共三十多平方米的两间平房。

老人说,他一直和女儿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艰苦,却很幸福。”甜甜特别懂事,一上小学就开始帮他分担家务,“有些时候反倒是她在照顾我。”在学习上,甜甜也从未让齐思国费心,以中上等的成绩顺利地升入了初中,考入高中,直到上了技术学校。

技校毕业后,甜甜进了一家外贸公司,她用自己的第一笔工资为父亲买了一件棉外套。说话间,老人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了那件深蓝色棉衣,虽然款式陈旧,但能看得出,他从未舍得真正穿过。老人将棉衣穿在身上,对着镜子呆立了一会儿,然后将棉衣叠好,放了回去。这是他思念女儿时,常做的事情。

如今,齐思国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思念女儿了,因为7年前,一场车祸夺去了女儿的生命。

丧女之痛

甜甜参加工作后,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对方是一位叫马波(化名)的北京小伙子。

甜甜结婚后,与马波的父母同住一套两居室。在同一个屋檐下,甜甜难免与公婆有点小冲突,但懂事的甜甜每次都退让一步。

齐思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说自己是“有力使不上”。

因为心疼女儿的处境,齐思国一直想为女儿添点钱,让小两口自己买套房,搬出来单过。正在此时,他居住的平房要拆迁,听说能补偿22万元,齐思国心动了。“我都没有讨价还价,很干脆地就签了合同,只求快点拿到钱。”之后,老人将此事告诉甜甜,让他们选个合适的地方买房,“我把拆迁的钱全都给了她”。

老人此举,让女婿马波感动至今。虽然最终有一天他和老人闹到法庭,但他仍然感谢老人慷慨解囊。“他当时都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活,把钱全给了我们,为这事,甜甜哭了好几天。当时我就说,等房子下来了,把老人接过来一起住。”

房子拆迁后,齐思国一个人租住在一间20平米的平房里。而甜甜和马波搬进了新家,虽说是二手的旧房子,但总归是小两口的“爱巢”。

“有一天,甜甜给我打电话,说她炒股挣钱了。”这时,齐思国才知道甜甜已经辞去了原来的工作,一门心思玩股票。为此,他很是担心。

让齐思国宽心的是,女婿马波对女儿挺好的,虽然小两口一直没有孩子,但并没有影响两个人的感情。他们搬进新家后,曾几次要求齐思国搬去同住,老人都回绝了。“年轻人刚刚有点自由,我不想过去干涉他们。”

就在齐思国想这样平静地安度晚年时,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甜甜的生命。齐思国的心就像被人摘走了一样,痛到了极点。

安葬了女儿,齐思国一病不起。马波为了照顾老人,把他接在身边同住。女婿无微不至地照料,让齐思国感觉虽然女儿走了,但他还是有所依靠的。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和女婿对簿公堂。

房产之争

在女婿的细心照料下,齐思国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转眼和女婿相处已经半年多了,渐渐地他发现,马波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难道他嫌弃我了?”老人想不明白。

“不是嫌弃,是逃避。”马波说,他在逃避甜甜的影子。“每一个角落都有甜甜的气息,我总是见景生情。更主要的是,岳父时时刻刻把她挂在嘴边,只要在家,我感觉每一寸空气里都是她。”虽然妻子已经离开七年了,他又重组了家庭,但是提起甜甜,这个已近中年的男人,声音哽咽。

可是齐思国并不清楚马波的想法,马波越是逃避,老人越是心寒。他将马波的变化告诉了老家的侄子,侄子建议他与马波签一份赡养协议。

“岳父提出要签赡养协议时,我当时觉得没有必要,我又不是不养他。不过老人心事重,我就顺着他签了。”马波也没有想到,日后这纸协议竟成了法庭上的证据。

签了协议后,齐思国就一直住在女儿家,马波则搬回父母那里去住了。虽然不住在一起,但马波依然负责齐思国的日常生活开销。

两年后,走出感情阴影的马波重新组建了家庭,并且随着妻子调到外地工作。由于长时间不在北京,马波与齐思国的联系越来越少,感情也渐渐地淡了。

随着与马波感情的疏远,老人越想越觉得马波亏欠他的太多了。“当初我把钱全都给了他们,没有考虑自己的身后事。现在,女儿走了,他不管我了。”再次提及女儿的离世,齐思国老泪纵横。

终于,齐思国的侄子看不过去了,他站出来指责马波。马波也是一肚子委屈:“他的生活费是我支付的,房子的物业费和取暖费是我交的,每次回北京我都去看他,还让我做什么?”他说,因为在外地工作,他回北京的机会确实少了,更无暇照顾岳父。

自觉委屈的齐思国最终在侄子的下,将马波告上了法庭,他不尽赡养义务,证据就是那一纸协议。齐思国要求与马波解除赡养关系,并收回由他购买的两居室。“房子是用我的钱买的,现在女婿不管我了,我只能指望这房子养老了。”

谁知,此后发生的事情超出了齐思国的预想。马波的答辩状和证据明确表明,齐思国现在居住的两居室根本不是用他的钱买的,而是马波的父亲折算了工龄,低价买的福利房。

“岳父给我们的那笔拆迁款,被甜甜拿去炒股了,结果被套住,赔得一塌糊涂。当时,我们不敢告诉他。正好我爸单位分福利房,我们就借机搬了过去。”马波拿出了当时父亲折算工龄买房时的合同和付款发票。

马波的话让齐思国惊诧不已,他不相信女儿会骗他。他气愤地指责马波是想独吞这套房而编出的谎言。

最终法庭判决解除齐思国与马波的赡养关系,驳回了老人其他的诉讼请求。

这场诉讼彻底撕破了这对翁婿的感情。不久,马波现在的妻子将房子卖了。

官司结束后,马波再也没有去看过老人。只是在卖房子时,给老人打过一次电话。“其实,我也不想把关系弄得这么僵,毕竟他是甜甜的亲生父亲,虽然拆迁款是他赠予我们的,这是一笔人情债,我是想用情来还,但是他把我‘逼’到了这一步了。”

说到诉讼,齐思国说当初只是想让马波能关心他一下。“到了这个年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我不再图家产了,只是想他能来看看我。自己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孤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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