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慢慢变老陈鲁民

一首流行很广的情歌中,有一段很煽情的歌词:“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其实,这也就是古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现代版。

“龟蛇虽寿,犹有竞时”,人总是要老的,横竖不过几十年,能和自己相爱的人从青年走过中年再步入晚年,慢慢地一起变老,“少年夫妻”变成“老来伴”,的确是很惬意很美好的事。但爱情毕竟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那么,随着时光流逝,还有很多东西都在和我们一起慢慢变老。

慢慢一起变老的,除了老伴,还有老友。当年一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正是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岁数,胡子刚刚露头,小脸蛋布满“青春痘”,说话间,就成了白发苍苍、满脸沟壑的老头、老太。偶尔到了一起,想起当年的意气风发,豪情满怀,天不怕地不怕,“气吞万里如虎”,不由得长叹一声:老了,都老了!一个人能有几个交一辈子的朋友,友谊弥老弥坚,又一起慢慢变老,也是不薄福分啊!

除了老友,还有老对手。可能是政见不同的政敌,可能是商场竞争的对手,可能是战场上的死敌,当然也可能有同一阵营里互相嫉妒的同事。当年也是明争暗斗,势不两立,打得你死我活,斗着斗着,也都慢慢变老了。感谢老对手,他使你充满活力,不敢稍有懈怠;他逼你使出浑身解数,把生命之火烧到极致。如今,“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冤仇能解也该解了,如果“一个也不宽恕”,那就下辈子再斗罢。

老屋,为我们遮风避雨,供我们栖息生存,它也会老的,虽然比我们老得慢。墙上的灰皮脱落,那是它布满皱纹的老脸;屋顶瓦块一片片破碎,那是它曾有过的一头青丝;门窗变形也关不严了,那分明就是它下垂的眼睑和掉豁的牙。孝顺的儿女或许给我们准备了新房子,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土窝”,老屋已是老人生命的一部分,如果能在老屋里的老床上溘然长逝,那也是求之不得的事啊!

还有老书,陪伴了我们一辈子,每一本都留下了我们生命的印迹,在读书中成长,在读书中创业,在读书中衰老,书是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粮,书是无话不谈的多年老友。书也在慢慢变老,变黄的纸张,被虫蛀的孔洞,都印证着岁月的流逝,记录着我们曾有的青春。

一个人步入老境,能有老伴忠诚相陪,有老友交往不断,有老屋适意栖居,有老书可读可诵,有老家具可供使用,银行里还有些许“老本”,夫复何求?这也是上天垂青,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