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7-10 07:31:39
引 子
已经过去十五年了，我依然记得是个秋天。一个星期天的午后，妹妹发高烧了，爸爸出车没有回来，妈妈背着妹妹去了医院，我一个人在家里安静地看《安徒生童话》。
表哥来了，我挺开心，虽然姑姑因为他考不上高中并且整天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而生气，妈妈也怕他影响我们对学习的态度，可是，他对我很好，学校里哪个同学欺负了我，他都会背着大人帮我把公道讨回来。他帽沿歪在脑后，嘴里煞有介事地叼着香烟，一个十足社会问题少年的模样，吓唬小学生那是小菜一碟。
他给我带了糖，我最喜欢的大白兔。他站在我身后，大而坚硬的手绕过来摸到我脸上。我觉得痒，咯咯笑起来。他的手突然下滑，快速越过我的胸前和腹部，直接伸进了我的下衣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让我僵在了原地。我好像不记得是否有过刺痛，只知道当时我突然大声哭叫起来，表哥抽回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那年我10岁，上五年级。表哥离家出走了，他给姑姑留了一封信，说去南方打工了，不混出人样不回来。姑姑很伤心，姑父去世早，唯一的儿子还选择这样地离开。
我没有告诉爸爸妈妈，虽然我那时还不懂什么叫猥亵和性骚扰，可是我也知道这是和被小伙伴欺负不一样的“大”事，而且，他是我表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开始做噩梦，我总是会梦到一双手，一双大而坚硬的手。
序 曲
三年大专终于毕业了，20岁的我高傲冷艳，这是别人给我的评价。三年时间，同学们的爱情课业也早已到了毕业的程度，只有我，不容异性接近。情书从来不回，礼物从来不收，一个又一个的男生在我面前败下阵来，于是我的好朋友于小苏为我代言：我父母为我定下的最低标准是本科生，挫败的男生们才从此绝了迹。
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我不仅仅是不谈恋爱，我甚至很少和男生说话，尤其是体态高大，长一双骨骼大而坚硬的手的男生。没有人知道，整整10年，这个秘密独自在心里生了根。
我回到原来的城市，被一家国企接收，做了一名最普通的文案。一年后，父母对我未来婚姻的期许在我工作单位里不胫而走，开始有人跃跃欲试。首先是先我两年到企业来的一个男孩子秦。他的毕业院校虽然不是一流，倒是确有才华的青年，仅两年而已，已经是销售部的副科级骨干，而且，他不但是本科生，还在报考硕士，完全超出了追求我的条件。
秦径自找到家里，俘获了我母亲的欢心，父亲甚至留他在家里喝酒。那天，我克制着自己的习惯性恐惧，打量他握酒杯的手。白皙，细长，骨骼不明显。
我开始允许秦送我回家，我也接受他的小礼物，可是，我无法接受他的亲昵，连牵手都不行，我总是本能地躲闪。他叹气，艺凡，你为什么那么纯洁，纯洁得让我觉得自己龌龊，我好像一直在唐突佳人。
我歉意地笑，说，对不起，请给我一点时间。他不会知道，我很害怕，不完全因为那种恐惧，是另外一种害怕。我在报纸上曾经看到过这样的话，性骚扰对女孩子伤害所引起的后遗症，是常人难以估量的。我，似乎是重症。那么，我接受秦的感情，能忍受多长时间的虚设?
登 场
秦考上了硕士，我松了一口气。他却信誓旦旦，说只有3年，很快会过去。我送他走，在车站他突然把我抱在怀里，我唯有闭上眼睛，在火车开了以后，蹲下来重新调理呼吸。
电话，邮件，还有QQ，这些方式表达的爱我接受起来如鱼得水。所以，心底里会有暗暗的心愿，就这样，时间能不能就这样停滞，就让我享受这远距离的爱恋。
然而正在这时，上天赐了你来，你是上级部门给我们派的新副总。你看到我，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我迎着你的目光，心里是《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第一次看到黄蓉女装打扮时那句话，我很欢喜。你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圆润的脸庞配以高大的身材，并不帅。你也不精致，反而可以用一点粗糙来形容，可是，你身上传递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温暖，就是亘古以来我所追寻的温暖，这才是直击我灵魂的力量。我太冷了，太向往温暖了。
你喜欢我，和别的男人没有两样。我讨厌别的男人，却渴望你的喜欢。你有妻子，还有一个3岁的儿子，这有什么关系?我没想这么远，我满足于每天看到你，满足于你愈来愈富含深意的目光。
开始有流言，我不在乎，你也没有退缩。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加班。你来了，静静地看我忙碌，你看到我桌案上秦的照片，说，不错的小伙子，我嫉妒了。我抬起头，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湿了满面。
你抬起手，用右手食指的指肚划过我的脸，我把它抓住，送到嘴边，深深地咬下去。
那个夜晚，我对你倾吐了埋藏在我心头11年的秘密，你的眼里都是痛，你看着我，唤我，我可怜的小傻瓜。你小心翼翼地把我搂在怀里，把头埋在我的颈窝，温热的泪打湿了我的衣衫，仿佛受伤害的那个人是你。
展 开
流言日渐繁盛，我很快乐，因为能和你的名字连在一起而快乐。可是，我已经懂得收敛，我已经懂得要为你着想，我不能搅乱你的事业，更不想搅乱你的生活。你说过半年后妻儿就要来和你团聚了。我不难受，家庭是你的一部分，我很清楚，我所爱的这个完整的男人，是经历过青涩的，而陪你经历青涩的，是你的妻。我的爱一点也不混乱，我只嫉妒你妻子以外的女人，比如，你和财务部的佟显得熟络，我心里就会很难受，尽管我知道，她是你好友的姐姐。我陷入了一场难以想象的迷恋。
我开始蓄谋，在一个周六的午后，一个近郊的药橘园里，药橘正在开花，类似茉莉花的香气浓郁得如同雾霭，令人迷醉。你终于轻轻捧起了我的脸，你喃喃地说，我怕会害了你。深情的双眼刻在我心上。我狂乱地摇着头，双手环上你的颈项。吻落下来，温暖，湿润。而我，懂得了索取。我紧紧地攀附着你，抱紧我，再紧些。你的双手无情地收缩，我希望能镶进你的身体。
而你的举动变得温柔而从容，像对待珍宝，一只温热的手如游鱼游走在我的身体上，角角落落，温柔体贴。那是有魔力的鱼，游到哪儿哪儿就有阵阵酥麻传进我心脏深处。我不知道，你的手为什么会有这样神奇的力量，打败了我11年的恐惧。
我的身体像经历了漫长的冬眠，被你的抚触一寸寸唤醒，渐至柔若无骨，一如你手心里一张素白的纸，经你宛若画笔的指尖，春兰秋桂，轻风疏雨，一笔笔描摹，直至倾国。那是文在肌肤里，侵进血液中的工笔。极度的战栗间我的身体如花儿怒放，世界消失在那个春日的午后。这一切，仅仅来自于你的手。
我的泪落下。我陡然间恍悟，我对你的痴迷是宿命。我对秦，不是不爱，是不够爱。
流 言
暑假来了，秦要来，他说寒假回了老家陪父母，暑假该来陪我了。我说好。
他回来的第一天，牵我的手时，我没有挣脱开，他开心极了，问我是否想念他和他想念我一样，我笑，他激动地拥我入怀。
只是第二天而已，他的激动便不再是因为我带给他的欣喜。他质问我和刘总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单位里会流言满天飞，甚至想要直接去找你对质。我冷静地说，我们分手。
他走了，爸爸妈妈很生气，我却开心，我终于可以只爱你。那时候，我的心里眼里又怎能容得下别的男人?
我递了辞职信，我知道，如果等你出差回来，我就舍不得走了。
生 活
我来到西北，很快投入到新工作中。我还在一所知名大学的夜校部上本科。我似乎换了一个人，热情，善良，而且温暖。我交了很多朋友，我偶尔会想念你，但是，不再为你流泪，不再为你夜夜梦回。
我认识了宇恒，那所夜大的兼职讲师。我喜欢散步的时候和他手指交叠，我喜欢他突然从背后对我袭击似的拥抱，紧紧地，仿佛怕我跑掉，我喜欢他缠绵悱恻地亲吻我，就像这世上唯有我是他的珍宝。
我毕业前，他求婚，我微笑着不答，我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胸，我想求证，我的痊愈。宇恒的喘息夹杂着迷人的烟草味道，在我耳边来回吹拂，当他轻柔地进入我的身体，我甚至没有感到疼痛，只感受到无边的温暖。而宇恒，看到床单上盛开的梅花，心疼地埋怨，为什么不告诉我，是第一次?
我带宇恒回家，在爸妈的祝福下答应他的婚期。当我和宇恒站在你面前，你笑了。你的妻子温柔美丽，是我想象中的影像。我对宇恒说，你知不知道?当年刘总还是我的绯闻主角呢。你的妻柔柔地接话，他呀，女人缘可好了，总是流言随身。眉间唇角却俱是信任和浅笑。宇恒笑起来，嗯，那我要向刘总学习学习。
尾 声
表哥终于回来了，妈妈在电话里说，带着良善的媳妇和花朵般的女儿。他在义乌的小商品批发生意做得不错，这次要把姑姑接走。我很开心地对妈妈说，替我祝福他。是的，如今除了祝福他没有真正步入歧途，我想不出还能怨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