矸石山在微笑

虚惊一场

上世纪80年代，山西省一位新上任的省级领导从北京开会回晋，飞机路过阳泉市上空时，偶然向下一望，只见好几座大山浓烟滚滚。他立即通过飞机上的通讯设备向阳泉市委报警――阳泉多处发生山火，速速扑救。省领导报警，阳泉市领导一声令下，全市消防、民兵等数万人携带着各种灭火工具，以最快的速度奔赴现场。

然而，他们找遍了大小山脉的沟沟壑壑也没发现山火。后经调查，是阳泉境内40多座矸石山自燃腾起的烟雾。让省领导虚惊了一场。

小时候我经常在矸石山附近玩耍，无数次目睹了矸石山的杀伤力。一次，我亲眼看着一只灰黄色的山兔被一只大黄狗追赶，慌不择路误上矸石山。跑着，跑着，那兔子忽然不动了。我们一群小朋友高兴地叫着要上去捡兔子，好回去改善改善伙食，但被几个满身满脸都是煤尘的矿工喝住了：“孩们呀，千万不敢上去啊!上去会被熏死的!”还有一次，我亲眼看着一只漂亮小鸟在矸石山上空飞翔，忽然，竟一头栽了下来。

在我幼小的记忆里，阳泉市的天就是灰蒙蒙的，云就是黑乎乎的：矸石山就是《西游记》中的火焰山、魔鬼之山。

煤矸石不仅占用大量土地，而且自燃后所产牛的二氧化硫、硫化氢等有害气体，对阳泉的环境造成了严重污染。我曾到过矸石山附近采风，那里的污染让我触目惊心。由于矸石自燃后的残留物随风飞扬，矸石山附近的耕土变成了赤褐色，几乎寸草不生，附近村民只好弃耕。原来数百株桃树大部分已经死亡。附近山民说：“我们这里的花果山变成火焰山了!”

我曾回望矸石山，几丝悲壮袭上心头除了以牺牲环境为代价谋发展之外，阳泉别无选择了吗?山西别无选择了吗?

“10粒子弹”

为了征服“火焰山”，实现无烟排矸，阳泉人想了许多办法，投入许多资金。先是派工人带着氧气设备，扯着水管子，在山顶上“哗哗”地灌水。那么大的矸石山，水管子那点水灌进去，简直是杯水车薪。后来改为往里边灌黄土泻成的泥浆，只是这矸石山仿若总也吃不饱的孩子，黄泥浆灌进去就不见了，黑烟依然。为了保证工人的生命安全，有关单位就把灌水的工人撤了。

一次，我在山东参加一个诗歌笔会时，和一群诗友喝高了白酒，大家不知道为什么说起了全球性的暖冬现象。我一半清醒一半醉地开玩笑说：“狗屁的暖冬现象，那是因为俺阳泉的40多座矸石山自燃散发出的热量。”

十几年前，阳泉市外国语学校为了提高学生们的口语能力，通过外交途径，招来个美国老师。结果人家只来了3天，就拿手绢捂着硕大的鼻子走了。临走时，美国老师指着矸石山上的黑烟只哇啦了一句，算是对自己的撤退做了交代。翻译小姐说出1 0个字――这地方不适合人类生存。这10个字就像10粒子弹，击中了阳泉市领导的心。

知耻而后勇。阳泉市下决心要改变这个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大型推土机开上了矸石山，倒一层矸石，覆盖一层黄土，终于找到一个暂时解决矸石山自燃现象的办法。1993年至1998年，阳泉的矸石山实现了“灭火”。

知耻而后勇

实现矸石山的生态恢复，彻底治理煤矸石山对环境的污染，仅靠灭火是不够的，阳泉人还要让矸石山绿起来，让家园美起来，让火焰山变成花果山，变成百花园。从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阳泉先后对二矿、五矿的矸山平面部分，进行了小规模植被恢复试验，玉米、豆角等农作物长势喜人，治理面积约300亩。

从2004年开始，产生矸石的企业阳煤集团，每年投资1.3亿元以上用于造林绿化和矸石山治理。2005年，阳泉在矸石山开展植被恢复生态重建试验研究。内容包括覆土厚度试验、坡面稳定技术试验、土壤理化性质改良试验、拓荒先锋植物筛选试验、污染物监测、水土保持监测、植物生长量调查等。工程总投资450万元，覆土、绿化面积69.6亩，明火全部处理，种植乔灌木5.7万株共60余个品种。该实施为阳泉开展大规模的矸山治理工作提供了科学依据，积累了宝贵经验。确定以后矸石山恢复植被以草灌为主，适量种植乔木，经1至2年维护后，达到自然生长状态。

对矸石山的治理有了办法，还需要资金支持。可钱从哪里来?国家出台了政策，每吨煤可以提10块钱的矿山环境治理恢复保证金。从2007年10月1日开始提取。截至2009年7月底阳煤集团共提取66533万元。有了这笔钱，大大缩短了原来的治理工期，提高了治理效益。

2005年至2008年3年间，阳煤集团共投入1亿多元，探索出“放缓坡度、分层碾压、覆土绿化”的治矸新方法，将矸山治理由单纯的防火、灭火，逐步转变到污染防治、美化景观、改善生态的综合治理上来。截至2009年10月，集团所属21座、3248亩矸石山全部得到生态恢复和综合治理。

治标还得治本。阳泉人的目光盯在了对新产生的矸石的利用价值上。4个大型煤矸石砖厂，年生产矸石砖约1.1亿块，加上数个以煤矸石原料为主的水泥预制厂，年消化煤矸石约24万余吨。但是要想彻底治理矸石山，仅靠这些企业和项目是无济于事的。阳泉作为国家无烟煤基地，建国以来，生产原煤13亿吨，为国家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但伴随着煤炭开采，在市区及周边范围内形成矸石山26座，堆存总量达到1.4亿吨，堆存面积超过200万平方米，并且以每年700万吨速度增加。煤矸石的大量堆存破坏了阳泉的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的大气污染，成为影响阳泉市环境质量的主要因素。如果不把新产生的矸石消化掉，阳泉的矸石山治理将陷入边治理旧污染、边产生新污染源的恶性循环中。

阳泉人想出了一个变废为宝的办法――煤矸石发电。这是一场重大革命!煤矸石发电企业利用煤矸石发电，实现了煤电一体化。随着40.5万千瓦煤矸石电厂和6万千瓦热电联供项目的投产，阳泉的环保电厂上了一个新台阶。这些项目的建成，可实现除尘、脱硫、空冷、污水闭路循环、煤矸石综合利用、铝电热联产六位一体的综合效益。电厂的建成投产，一年可消化煤矸石210万吨，中煤70万吨，年节水650万吨，年发电量可达29.16亿度。同时，原有的3个热电厂都进行了脱硫改造，实行热电联供，一年消化煤矸石、中煤110万吨，发电8亿度，供热面积达430万平方米，可供集团公司半数以上的居民取暖，成为阳泉市西部的主要热源。

目前，阳泉的矸石山治理面积达到了4000多亩。这项工程的实施，极大改善了阳泉市的空气质量，阳泉市的空气质量二级以上天数，从2000年的7天增加到2007年的292天，2008年的345天，2009年的353天。

2006年，“全国绿化模范单位”称号花落以前的污染大户阳煤集团：2008年，阳煤集团获得“中国生态贡献奖集体奖”。阳煤人享受到了环境优化的成果，他们坚信只有不断提升企业生态社会责任，才能实现经济、社会、生态的共赢。

如今，如果有人乘飞机路过阳泉，再也不会见到浓烟滚滚的火焰山景色了。因为“火焰山”已经变成了“花果山”。

每年夏天，我都会带妻儿到“花果山”上游玩。那一朵朵知名不知名的野花，好像一张张孩子的笑脸，显示着治理后矸石山的勃勃生机。

以前的矸石山是忧郁的，而现在的矸石山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