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河边的歌声

时间:2022-07-09 04:04:20

子母河边的歌声

1994年,钻井技术服务公司成立了泥浆专业技术承包公司,我被调去担任现场技术服务工程师。

当时最主要的外部市场在塔里木油田,1994年8月,我第一次来到了南疆。走之前,总经理陈平贵就告诉我,现在公司技术人员少,这次去现场技术服务,时间会很长,要我做好思想准备。

当时我才22岁,也没有对象,喜欢探究新鲜的东西。心想:时间长怕什么,只要能见到、学到新东西、新知识就好。

年轻的我酷爱音乐,刚开始对吉他着迷。走的时候,特地把朋友送的一把“红棉”牌木吉他背上,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自己陡然有了一种流浪歌手的感觉。

到库尔勒塔里木油田新疆钻井公司的第二天,就直接奔赴阿克苏地区库车县境内的东河塘乡。那里是我的目的地――我这次的任务是对大庆的三个修井队提供修井液技术服务。

参加工作两年了,打了4口井,都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和戈壁上工作。这次可是不同了,这里就是《西游记》中女儿国的原型地。

井队就在东河塘乡一个村子里,井场都在维吾尔族农民的杏子园里。我住的野营房,前门打开是杏子树,后门打开是一条河。《西游记》中,唐僧就是喝了这条"子母河"里的水而“怀孕”的。

当地的老百姓很淳朴、善良。虽然几乎没有人会说汉语,但对我们的态度都很友善。

在石油勘探、开发队伍没来之前,这里没有柏油路、没有电,大部分人甚至没有见过水龙头。村中的很多人几年也去不了40公里以外的库车县城一次,如果去一趟阿克苏或者库尔勒,那就是一生中的大事。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宁静的生活。

石油工人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他们有了电、有了柏油公路、有了拖拉机,每个星期五都可以去库车县城赶“巴扎”,熟透的杏子不会再因为吃不完而白白掉落到地上化做春泥,而是卖到库车,加工成罐头、杏脯,附加值提高了许多倍。

工作挺轻松的,因为修井液技术对于科班出身、打过几口难度较大的深探井的我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了;加上和井队上的东北汉子投脾气,相处得很融洽。我的很多活儿,他们都帮掉了。

每天早晨起来,我先去井场转一圈,安排一下工作,然后就到村子里去找维吾尔老乡,用所懂得的几个维语单词加手势和他们聊天。他们知道了我也是新疆巴郎,在一个叫“黑油”的山下长大,对我格外地亲切。我吃过一种你们可能一辈子都吃不上的玫瑰花和玫瑰蜜酿成的花酱;我自己动手打过大如锅盖的粗面馕,母亲虽然去世了,但那里有过我的一位维吾尔阿囊(维吾尔语意为妈妈)。

当然,我的电子手表、钢笔和笔记本也都成了他们喜欢的礼物。

夕阳西下,轻柔的晚风中,我总是抱着心爱的吉他坐在河边,唱《同桌的你》、唱《恋恋风尘》、唱《青春》……回忆着自己的学生时代。

慢慢的,每天在河边洗衣服的一些姑娘寻着歌声来到我旁边,听我唱她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歌儿。一曲终了,她们总会轻声地说一句我能听懂的话“牙克西”!

后来,她们也唱、也跳,唱那些悠远、深情的维吾尔民歌,跳那些热烈、奔放的维吾尔舞蹈。这时候,我总是用吉他给她们打着拍子,享受着原本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因为前世的缘分而相聚在一起的幸福和快乐――和睦、互爱的世界是多么美好啊!

田园生活

因为风俗缘故,库车的老百姓不吃鱼。但“子母河”中的鱼却特别的多。

开始,井队的几名钓鱼爱好者买来钓鱼竿,经常在河边“享受”一番,但只要一甩钩,不到2秒钟,就有鱼咬钩,甚至不挂鱼饵都咬,所以根本谈不上是“享受”了。

干脆,不要钓竿了,直接下河摸鱼,我也加入了大家的行列。子母河水很浅,最深处也不到我的大腿跟。光腿下去,就有鱼来啄你的小腿和脚丫子,弄得很痒痒,弯腰一抓就是一条。这里以前没有人抓鱼,所以鱼儿们不知道害怕,我们抓到手中,它们也不挣扎,被我们一条条地扔上岸。

鱼都不大,我也叫不上名字,但炖鱼汤可真是鲜哪!连喝了一个多月,也没有厌烦的感觉,那个秋天,我的体重一下增加了5公斤。

冬天到了,回家过了年之后,我们又来到了东河塘。没多久,粉白色的杏花开了。青草、白花、土黄色的房子、戴着红头巾的维吾尔族少女……多么美丽的景色,多么恬静的时光。现在想想,如果当时用相机把这些美丽定格成永恒,那该多好啊!

4月中旬,杏子快熟了,我迫不及待地挑了些稍微黄一点的吃,一位小巴郎示意我青的更好吃。我一尝,果然脆生生、酸滋滋的,别有一番风味儿。

5月的阳光已经挺有劲儿了,杏子也大都熟透了,是晒杏干的好时候。我问我的维吾尔族阿囊要了两个用红柳枝编成的大篮子,带着两个小巴郎爬树摘杏子。

库车的杏子大体分两种,一种是驰名世界的小白杏:个头小、糖分大、口感软,晒出的杏干就是我们常见的“甜杏干”;另一种大红杏我更喜欢,略带酸味儿、肉质肥厚、口感稍脆,那种透明、个儿大的“酸杏干”就是大红杏晒成的。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两种杏子我们各摘了200公斤。晚上,我找来一张干净的震动筛布,从井队医生那里要些纱布铺到上面,用铁丝做了一个架子,这样就做成了简易、清洁的“杏干晾晒器”。我们把杏干洗干净、掰开,取出核砸出仁儿,再把杏仁放回杏子中间,铺排在晾晒器上,放到房顶上,盖上防蝇网,一天翻四次。3天之后,色泽鲜亮、酸甜可口的“杏包仁”就做成了。

到炊事班的台秤上一称,全部只有20公斤重了。我想到:自由市场十几块钱一公斤的杏干的确不贵,20公斤杏干才能晾晒出1公斤杏干。

我把杏干分成三份儿:一份给井队的兄弟们尝尝;一份送给阿囊,听他夸我好孩子;一份留着带回克拉玛依给爸爸吃。

那时,坐在杏树下,抽着莫合烟,经常想:如果我在这里找一个维吾尔族姑娘结婚、定居,也应该很幸福,因为我喜欢自然、简单的生活。

买汤圆

1998年的春节到了,这是我参加工作6年来在井队上过的第五个春节。

半年前,单位分来了一个江汉石油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小夏――一个英俊的湖北小伙子。他比较内向,不爱说话,但工作很认真、踏实。

大年三十晚上,全队会餐。小夏坐了一会,说瞌睡了,就先走了。我看完了春节联欢晚会,回到房间,却发现小夏正趴在床上哭。

他是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过春节。“每逢佳节倍思亲”,伤感是难免的。我第一次在井队过春节时,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的心情我能理解。

夜里,我们聊了很长时间。第二天一早,我从食堂打来了元宵,叫小夏一起吃。小夏一看元宵,说:“这么大?”然后咬了一口:“里面还有馅呀?”

他的惊奇让我更惊奇。小夏一说情况,我才知道,原来他家乡春节吃的“汤圆”是一种用糯米粉捏成的如黄豆般大小的节日食品,里面不包馅儿。

“从荆楚大地来到西北戈壁,第一次在离家万里之遥的戈壁滩上过春节,咱新疆人怎么也要尽点地主之宜吧!”我决定去乌苏给小夏买这种“汤圆”。

我告诉他,两个小时以后,准保让他吃上“九头鸟汤圆”。我穿上棉衣出门了,没有走砂石路,而是走戈壁滩,因为这样能少走很多路。

天山北麓的降雪量很大,旷野里早已“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了,我踏着没过小腿的积雪努力向前走。

突然,我从平整的雪面上陷了下去――因为雪后刮过风,一个大坑被积雪填平了,根本看不出来。

还好,坑并不深,加上自己个子高,陷到肚子处,我的脚就踩到底了,费了点劲儿,爬了出来。

到了乌苏县城,似乎看不到太浓的节日气氛,商店几乎都关门了。我只好挨家挨户地敲门。

这种新疆人很少吃的东西,小商店一般都没有。找到第七家商店时,老板说有几包,不过好像快过期了。

我看了看生产日期,还有一个星期过期。“管它呢!能不能吃是次要的,关键是要这个‘念想儿’!”

我打了个“的”,很快回到营房。看着小夏吃下了这快过期的“汤圆”,我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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