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用心打造高校一流管乐团

2015年新年前夕，母校北京联合大学在国家大剧院举办新年联欢会。一个大学的新年音乐会开到最高音乐殿堂，规格与水准，令我们几个老校友无比自豪――三十年前我们也是学校新年联欢会的主角之一。那时，每到逢年过节，学校还只是租借附近国家物质局的旧礼堂举办活动，如今真是今非昔比，母校正一步步向前走。

当然，兴奋不只是场地的变化，更因为演出水平已经有了质的飞跃：此次联大新年音乐会由校管乐团四十多名在校生演奏中外经典乐曲。这个管乐团为学校争获得过许多荣誉，而乐团的指挥和组织者是学校艺术教研室主任王辉老师 ―― 一名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小号专业高才生。

王辉，一个有着音乐与教育双重遗传基因的人，身材微胖，有个性，东北人的爽快与音乐人的性情混搭，有着自己的理想和兴趣，耗费十年打造出一个高校的一流管乐团。

立业抱负

王辉天生与音乐有缘，父亲是东北师范大学艺术系音乐老师，他从小就学习小提琴，1992年改学小号，因为跟了个好老师，尽管不是音乐学院附中的直升学生，但成绩胜出大多数全国考生，在当年凤毛麟角的几个铜管专业名额中占有一席，顺利进入中央音乐学院管弦系小号专业。

1996年，王辉在中国芭蕾舞团交响乐团兼职，担任乐队小号演奏。

众所周知，中国最好的乐团与国外优秀交响乐团的演奏水平相比，弦乐比铜管乐更接近国际水平。也许因为人种与文化传统的局限，东方国家铜管专业人才一直较少。这背后的另一个含义是不言而喻的，中国人小号吹得再好也不过是“窝里横”，想在世界上有好的排名很难。

一名演奏家只是在乐队里“作威作福”，场场坐在乐池里为头顶上的舞蹈演员伴奏，永远成不了舞台主角。这对于“梦想当将军”的年轻人来说，绝对不是事业的理想归宿。一般情况，一个芭蕾舞剧团的乐队伴奏能将一部经典曲目在舞台上反复演几年，王辉对小号乐段已很熟练，吹来吹去也无新鲜感，音乐家的激情在每日的重复中消磨了很多，最后支撑他演奏的只有敬业精神。

坐在乐池里安逸地享受一个专业音乐家的碌碌无为，还是为自己的音乐才能冒风险闯荡出一番事业？王辉曾经两难过。

2000年毕业时，本来已经与乐团有就业协议的王辉，在招聘会上看到北京联合大学管乐团的招聘启示，内心潜伏的拼劲被激发，随即他亲自到学校做了考察。

一个刚刚成立两年的大学管乐团，前任艺术老师没经验，正待有能力的指挥带领乐团从头开始。

就这样，王辉面对专业老师的一脸遗憾，最终放弃了芭蕾舞团演奏员的职位，选择了去北京联合大学管乐团担任指挥和团长，做一名大学音乐老师。他的选择即是将自己的事业从专业转向业余，从此成为了一团之首指挥一个乐队。

从零开始

北京联合大学管乐团1997年成立，王辉2000年来到联大。当时高校没有招收特长生的政策，王辉面对的是一群没有接触过管乐的大学生。他考核乐手，听乐感、看嘴型、测试节奏……管乐团指挥就这样走马上任，从手把手教团员认识五线谱起步，开始了从无到有的“创业”。

一个管乐团包括所有交响乐团的木管、铜管和打击乐器，这意味着联大管乐团四十多人的乐队编制，需要黑管、双簧管、巴松、长笛、短笛、萨克斯、圆号、小号、长号、低音号和定音鼓、大小军鼓等十几种乐器的演奏员。王辉做指挥又当老师，一个人包揽了全部管乐的训练，几个军乐团老师帮助辅导打击乐团员，每周轮番给团员补课。培训不到一年，所有乐手已经可以在王辉的指挥下，各司其职，吹出美妙的乐曲了。很快，在学校的新生欢迎大会上，管乐团有了第一次嘹亮的管乐齐奏，最初的和鸣比较通俗浅显，演奏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色娘子军》片段等。

管乐团开始在学校各个大型活动中有所表现，辞旧迎新晚会、艺术节或校际歌手比赛，处处都有王辉和乐手们热情的奉献。因此，每当全校师生最轻松的时候，也就成了王辉一年最忙的日子。寒暑假之前的期末或毕业考期间，各学科老师都忙得连轴转，王辉却可以翘起二郎腿，悠哉地坐在艺术教研室的沙发上，一股脑听上几小时交响乐曲。因为这时，没有一个学生来上门打扰，乐团的日常排练或演出，也得停下来给考试让路。

2004年，北京高校开始招收艺术特长生。一名高考学生如果能通过清华大学音乐特长生专业测试的认证考试，拿到一、二级以上特长生资格，报考联合大学可以加二十分，而且专业任选。这个政策一出台，王辉的管乐团迎来了许多专业种子加入的好机会。

的确，从2004年至今十多年是北京高校管乐团发展最活跃的十年，也是联大管乐团从四十多人扩充到八十多人大发展的十年，更是乐团自2005年第一次在北京高校管乐团比赛获奖，到至今包揽北京乃至全国高校管乐比赛所有第一名、为学校一次次争得荣誉的十年。

联大2015年新年音乐会在国家大剧院举行，或许正因为有王辉领导的管乐团。联合大学包括各分院唱歌、跳舞、吹拉弹唱一百多个大小学生艺术社团，为什么只有管乐团可以去国家大剧院演奏？为准备这场音乐会，全体乐手也都格外尽力。王辉选择的曲目是管乐团参加全国比赛的曲目，前四首是中国乐曲，后四首为外国经典。现场演出时，乐队在王辉指挥下，从第一支《红旗颂》开始，《康定情歌》、民歌联奏与《爱我中华》到外国经典作品《磁铁山》《波拿巴》《俄勒冈》……乐手状态渐入佳境，台上音乐愈发精彩，加演的一曲《拉德斯基进行曲》，乐团演奏得心应手，如一杯午后咖啡，提神又有气氛。

甘苦自知

荣誉背后，王辉的甘苦自知，因为十年收获来之不易，也因为十年的努力，荣誉势在必得。

看到这里，或许你能对王辉的能力窥见一斑。

每个大学生在校四年，每年都有毕业生离开校园，这意味着高校管乐团中团员每年都有来有去，很多团员技术成熟了，也毕业了，乐团几乎每年都在接受新人。一个好乐团除了靠每个乐手的技术能力，整个乐队队员中的默契也很关键。况且管乐各乐器之间声音的和谐，比弦乐器的配合难度大得多，因为所有的功夫都在气息的控制上。拉提琴，一个手指按准了，琴声就出来了，吹管乐，你的气息稍有强弱长短的闪失，音的大小强弱甚至音色就可能在和谐的音群中“冒泡”。如果患个感冒或者咳嗽之类，你大概都能想象出其后果将会如何。

联大管乐团的团员来自下属各院校，各院校地处北京各城区甚至郊区。每周末，全体团员都要拎着乐器一大早聚到北四环的校本部参加排练，国庆节，学校七天假管乐团排练占了三天，端午节，乐团团员又比其他同学少休息一天。这种辛苦不是每个学生都能坚持的，更何况管乐团为学校争得荣誉，但几乎不会给每个乐手的成绩单带来任何附加值，未来的就业市场也不会因为有音乐爱好而对学生网开一面。王辉身为团指挥，究竟有多少能量和魅力，把八十多个学生凝聚在音乐中？而现在，和学生的年龄差越来越大，他又是如何同团员们交流沟通的呢？

况且，一所大学的业余管乐团不同于专业音乐团体，除了参加比赛，王辉的日程计划几乎是全校各学科中最容易删改变化的，要服从教学第一的要务。学生学习期间以学为主，凡遇考试、加课，改变日程、做出让步也是必然的，用王辉的话来形容：“我们团经常出现吹得好的学生一整天不来排练，我也只能是没脾气，尤其是大四的团员，或实习或找工作，他们大多没心思和精力排练。那次大剧院新年演出，我一直在给大四的乐手做工作，要求他们把那场音乐会坚持下来！”

除基本工资外，王辉每月有2000元的培训补贴，但他担负的是大量课余时间的个别培训和乐团排练演出不计时间的付出，选新曲目、找新乐谱、更新乐器，都是他份内工作。在高校，专业老师是凭学术成果晋升职称的。王辉尽管获得许多音乐比赛奖，但这不属于学术成果，学校对他的重视和满意，评职称时也并没有任何优势，他培养乐手、训练乐队的动力，是来自于名利之外的一种追求，是基于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和对乐团的爱。

王辉生于1978年，几年前，他带乐团在青岛参加全国高校管乐比赛时，同行一队人中有一位来自联大平谷学院的女老师曾经也是学音乐出身。这位女同事在现场为学校管乐团做拉拉队的同时，看上了这个乐团的指挥并最终成为了王辉的人生伴侣。但平谷离王辉上班的学校很远，王辉选择平时住校，周末才回平谷小家，这样，更多的在校生活满足了他贪玩爱自由的性格，王辉可以在不忙的时候，和学生们在一起打篮球、聊天，用他自己的话：“我活得很年轻！”

新的期待

也许命运总喜欢刁难一些走向成功之人。王辉和自己的管乐团正处在稳步发展时期，北京市却宣布停止各高校招收艺术特长生，这一政策对于王辉的乐团影响很大。

没错，招收特长生对于活跃提高高校文化生活和树立学校良好形象功不可没，但对于引导青少年学习艺术的非功利性和高考的公平竞争，又带来一定不良影响。试想一下，家长费尽心思逼着孩子学习乐器，为的就是让文化课考不出好成绩的考生，可以走艺考的捷径，这一想法误导了孩子们业余学习音乐的本质，也惯坏了凭借小聪明取得高考好成绩的不用功的学生。

所以，王辉深知管乐团有可能会面临困难，他渴望学校对他和他的管乐团有更多相关的扶持措施。而他心里并没有因此对乐团的未来丧失信心， 采访时，他还透露准备排练一套电影音乐曲目，并尝试管乐如何交响化。

其实，没有特长生不等于没有音乐，更不等于没有热爱音乐的青少年。没有特长生，也就意味着孩子们从小学习音乐掌握一两件乐器，不是为了能争取更多升学的机会，而是为了自己的青春能更加丰富多彩，为了未来人生能更加富有情趣。

这也意味着今后越来越多学习音乐的青少年，不但有可能成为王辉麾下的大学生管乐手，也有机会成为所有大学管乐团的粉丝和热爱者。如果真是这样，王辉的理想之路将会越走越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