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癌症治疗的思维误区

本栏目撰稿人何裕民教授是上海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教授；国家“九五”重点建设学科“中医内科学”的学术带头人；中华医学会心身医学学会主任委员。

长期从事肿瘤临床，可以说天天接触肿瘤患者，少说也接触过数万例患友，情况各异，结局不同，因而第一手素材十分丰富。由于本人中医出身，对传统文化有着较浓厚的兴趣；又加上喜好哲学思考，从1980年初起，便成为《医学与哲学》杂志的副主编，身在信息发达的上海，学界朋友广布四海，想要不接触欧风美雨都难。丰富的第一手资料，浓厚的传统情结与积淀(包括中医药根底)，较为及时的相关信息，加上喜欢思考，惯于利用哲学反思之利剑，使我对很多人们熟视无睹的现象或公认的事实作深一层的思考或诘问，有时，常常会有所顿悟，甚至有全新的认识。

沈某是某市卫生局管科研的处长，患肺癌，肺内转移，病情严重，已属于到了中晚期。患者前后化疗12次，靶向治疗半年后无效，肺内病灶大小多个。此时，已无法继续做化疗、放疗和靶向治疗，只能走中医药治疗这“华山一条路”了。好在他平素管科研，对中医药也算有所了解，治疗十分配合。

从两年多以前开始，一直到最近，在两年多的时间里，笔者按照病情发展，有针对性地给他挑配中药，使他病情明显有所缓解，病灶逐步萎缩，病情非常稳定。大小9个病灶只剩下6个，生活质量很好。我们自然也成了很好的朋友。按照一般规律，晚期肺癌转移患者生存期也就半年左右，应该说，沈某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创造了医学奇迹。

说起肿瘤防治的现状，令人不容乐观。许多人“恨病吃苦药”，“痛下杀手”，手术切割，然后，放疗又化疗，弄得虚弱不堪，身心深受癌魔和治疗之折磨。很多晚期癌症患者是在痛下杀手之后，不但没有快速治愈，反而快速结束生命!在这里，既有科学与技术的不足，也存在观念的偏差或认知上的误区，以及目标设定上的错误和应对方法上的严重失误等等。其实，近二十年来，国际肿瘤临床领域，一场涉及认识与方法(包括治疗手段)的颠覆性的革命正在进行之中，已明显改写了人们对付肿瘤的被动现状。而且，这场变革还在继续之中。相信它也能在中国逐步地深入人心，这将大大改善中国对于肿瘤治疗的极其尴尬、窘迫的境地。

其实，医学作为人类认识自然、防治疾病的一门科学技术，在发展过程中，也不断增加新的看法和新的认识，在这一过程中难免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错误，难免有偏差。例如，不久前，人们还对精神病患者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和错误看法，并因此形成了极不人道的强制应对措施(直到不久前，主流医学还认为精神病病人是一种“另类”，是一种极端，故一直采取极不人道的禁闭、铁窗隔离、镣铐捆绑，甚至电休克、胰岛素休克等惨不忍睹的“极刑”)。直到最近，人们才意识到：大多数精神疾病只不过是人的精神意识思维情感等偏离了常态。而且，常人在特殊情况下也会偶然出现这类偏离。

因此，他们不是“另类"，他们与常人之间不存在绝对的界限。鉴此，不仅应该人道地看待这类偏离常态的人，而应以较为温和的方法加以纠正。尽管这一观念的变革和防范方法的更新尚呈现着“进行式”，但它的积极意义却不容低估。

就笔者看来，关于肿瘤，人们也正经历着类似的过程。以往认为癌细胞是绝对的“邪恶”，只能用“战争"模式(指割光――手术、毒光――化疗、烧光――放疗)加以解决。然而，无论是手术，还是放化疗，人们对癌症的应对往往捉襟见肘，黔驴技穷。这也是癌症长时期以来死亡率居高不下，人们谈癌色变的社会原因之一。时至世纪之交，人们开始重新意识到癌细胞在多数情况下只不过是正常(干／母)细胞的分化异常和发育障碍；就像社会上的孩子发育障碍，变成“坏孩子”一样。在许多情况下，特别是伴随着衰老，这种障碍往往难以避免。多数情况下，进展缓慢的癌细胞并不一定对机体造成多大的伤害。只是在特定条件下，这些癌细胞“疯长"，并侵袭重要组织器官，才表现出对生命的威胁与健康的危害。这是一种内源性(源自自身的)的障碍，就像社会上的坏孩子聚会成“黑帮"，成为黑社会团队一样。因此，不能只仰仗手术、化放疗等“战争”模式来解决癌症问题，而应综合考虑。总之，关于癌症，人们的观念，随着认识的深化以及对治疗挫折的反思，也开始有了全新的、革命性的认识。这些认识一旦成为社会观念之主流，有可能彻底颠覆旧有的肿瘤治疗之格局与模式，引发一场巨大的变革。

当然，它也必将大大提升人们应对肿瘤的能力，明显延长和改善肿瘤患者的生存时间及生存质量。

在几十年的肿瘤临床中，笔者观察到了一些现象，获得了一些信息，有了一些感悟，体验到了一些收获，反思中也发现了一些偏差，觉得吐出为快，因此有了此文。编辑/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