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是介室,惟吾心安

时间:2022-07-03 09:35:49

介室,是一间小小的咖啡馆。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便心生好奇,简简单单两个字,别致文艺,似带着些古意,偏又让你猜不出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才明白:介室平凡,不过是两个人的渺小蜗居;但介室也温暖,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几,都被时光打磨出泛黄的肌理,那是生活最真实的质感……

一介陋室,随遇而安

苏暖,人如其名,温婉如江南,带着杏花烟雨的清丽与灵性。她是介室的女主人,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想起安妮宝贝笔下那些素面朝天,有着一头海藻般长发,干净文艺的女子。聪慧却淡泊,善良而又多愁善感。在瑞安城关的小沙巷里,她把自己和青春,交付给了一处40平方米不到的老宅子。

在此之前,苏暖和男朋友在景德镇开了个陶瓷网店,非常忙,忙到连学习制陶也抽不出时间。也许是担心这样的忙碌会磨灭掉对生活的激情,也许是厌倦了日复一日的单调乏味,总之,某年某月某日,两人突然决意出走,恰巧在瑞安的老街小巷之间找到了久违的感动与欣喜,于是便随遇而安地留在此地。

介室原本是两人的陶艺工作室,租来之后两人亲力亲为,拆掉老式尖木屋顶的吊顶做成一个小阁楼,几件老椅子改成小榻便可席地而卧,四处淘来老旧的木质家具,再将自造的柴烧陶器插上自种的花、摘来的枝条树叶,一方小小的温暖空间就此成形。

之所以叫介室,源自苏暖对“介”的偏爱。在她眼中,这个字眼藏着两个含义:一是很渺小的意思,就像我们每一个人,就像小小的介室咖啡馆;二是介的字形刚好是两个“个”字的拼合,那么介室就是两个人的房子。

两个人的咖啡馆

苏暖的男朋友喜欢喝咖啡,可惜秀美而安逸的瑞安小城里难以寻到合意的口味,两人只得自力更生,自煮咖啡自闻香。某日,有朋友来工作室做客,闲聊之间提起:既然有地方有好咖啡,何不当咖啡馆?从此就有了只在周末开放的介室cafe,卖自己手冲的咖啡和若干小点,静待良朋知己前来,闲谈漫饮。

一介陋室,安静地呆在小巷深处,既不宣传也不广告,一切随其自然。我曾好奇地问:这样的放任自流,近乎不闻不问地坐等客人上门,咖啡馆能挣钱吗?苏暖只是一笑,风轻云淡:“其实并不靠卖咖啡来赚钱,生意好与不好都无所谓,这样的现状挺好的。你看介室只有两桌的位子,也是为了图个清静。”

也许只有这样淡泊的心态,方能品味生活的真意。在苏暖眼中,平淡的日子处处藏着惊喜。所以她收留流浪猫,一只取名叫阿狸,一只叫小短腿,看它们在介室里撒娇打闹,一边心下欢喜,一边又担心它们打坏家里的陶器。又或者在回家的路上捡一枝修剪下来的香樟枝条,满心欢喜扛回家来,插在院子里的老坛子里,有雨的时候于叶上听雨,夜来便伴着炭火劈啪的声音细嗅空气中淡淡的漳香……

芥埴里的老手艺

如果说介室咖啡只是苏暖与朋友分享的生活,那么芥埴就是她和男朋友的工作。“开这个网店,最初只是想在业余时间卖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喜欢陶瓷,他喜欢植物,所以就卖点花器花盆之类的。这也是芥埴名字的由来――芥是草木,埴是泥土,所以芥埴就是一个卖花器花盆的店。”

柴烧是苏暖最喜欢的技艺,松柏枝燃烧时释放的柏油及混合物附着在器皿上形成的天然釉色,让她爱不释手。于是,去福建的龙窑口烧窑也成为苏暖最热衷的事情。尽管每次入窑,她的花器只占了其中很小部分,但她依然乐此不疲,每一次去都像是一次旅行。尤其是稻田初收的时节,梯田上都是金灿灿的一片,龙窑在山间田旁静卧,苏暖便觉得自己的人生也如此静谧而美丽。

和苏暖有相同品位的人不少,所以芥埴常常会有买家蹲点守着新货上架。其中有一位喜种兰花,与苏暖相谈甚欢。介室开业的时候他刚好到温州参加兰花节,便顺道过来瑞安,那天下午他就成为了介室的第一个客人。有人倾盖如故,有人白首如新,人与人的缘分向来奇妙,而苏暖就是在工作与生活中顺其自然地邂逅缘分。这些缘分也许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也许是为之欣喜的物件,以及她所中意的民间老手艺……

其实芥埴不仅仅只售花器,苏暖喜欢旅游,四处游玩过程中碰见心动的民间老手艺和物件,就想着以自己的方式留住这份即将消逝的传统,所以芥埴还售卖各种瑞安特产和手工艺品。民间、本土、传统是他们选货的方向,配上由她亲自设计,自称为“原汤化原食”,简朴古雅的文艺范儿包装,许多我们司空见惯的老物件便成为动人的风景。

活字自有心

在来瑞安之前,苏暖就知道那里有中国仅存的木活字印刷技艺,所以一到瑞安就迫不及待地去见识这个古老的手艺。当她了解到瑞安木活字传承艰难,温州地区现在也只有三四个老师傅会这门手艺时,她在感动惋惜之余就想着为这门传承千百年的老手艺做点什么。

芥埴只是个小小的网店,但并不妨碍苏暖用自己的方式,为木活字印刷术的传承略尽绵力。这个温婉聪慧的小女子有自己的想法,她以为人们总在感伤传统的流逝,但挽救即将消逝的传统技艺,光靠建博物馆、申遗之类的方式是不够的,传统技艺只有走入生活才能焕发生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更在亲民’,我想,工艺之道亦复如是。”

将木活字重新包装在芥埴出售,装饰品也好,文化用品也罢,甚至玩具也行,总之要让木活字能重新走入生活。这就是苏暖简单明了的小心思。于是,木活字成了芥埴的“主打产品”,在每一笔交易里精心记录下木活字手艺人工作的点滴、传承断代的现状。

不过要是自己做相当不现实,首先得花门年学写繁体字反写,熟记木活字各派祖辈相传的刻字口诀,接着练习刻字,也需要很多年的积累。所以苏暖专程到最后的木活字印刷村――瑞安东源忖,请出了村子里公认的“第一把刀”张老爷子。从此,正宗的瑞安木活字在苏暖别出心裁的包装和经营下,通过芥埴,通过网络,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关注。

每次去请张老爷子刻字时,苏暖就在旁边用刻废的字坯跟着老爷子学架势。几个月过去,渐渐成了忘年交。而因为苏暖的关系,越来越多的网友都对老爷子和木活字非常关心,对此老爷子很是感激。2013年春节,老爷子特地写了一句新年贺词相赠:“守岁刻刀前,来年赠君春”。

这句话在苏暖看来大有深意――岁尾年末,一把喑藏一个冬天的老刻刀将再次发亮,也许它将在来年雕出一整个春天……

兴之所至,心安即行

过年之前,苏暖在芥埴之外又开了一间新网店,取名“南食召”。店铺的介绍极有古意――“瓯地-隅之拙味,不敢调和南北之口腹,但愿温暖宾朋之心脾。”

瑞安是个江海贯穿、群山环绕的好地方,澎闰了这里的五谷蔬菜分外香甜有味,富足的食物就有了各式的储藏和吃法。而南食召,便专卖南方家乡蔬果食材。没有华丽的真空包装,苏暖精挑细选,用古朴的牛皮纸跟麻绳包装瑞安的蔬菜干、手工纱面、古法沙糖或手造姜酒,只是一见,便让家乡味儿从脑海深处满溢出来。

“纵四时轮转,唯愿有植可荫身心,有蔬可安口腹。”很多时候,活着和吃是一个道理。古人讲“适口为珍”,生活也是如此。并非每个人都得为锦衣玉食、豪宅名车活着,适合自己的生活才弥足珍贵。而介室、芥埴以及南食召,无疑就是苏暖想要的。就像早上醒来见到窗外阳光灿烂,便想要伸个懒腰,走到窗前深呼吸一口清新空气一样,想到了,就去做了。一切自然而然,不刻意,不勉强自己,发自内心的欢喜。

对于未来,苏暖不想高瞻远瞩,只想顺其自然。“我们所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里,有种东西特别可怕,就是凡事都要谈做大做强,刚开个小店就幻想着如何产业化,个人比较排斥这种价值观。我觉得再小的事,只要专心持之以恒去做,想着如何把它做好做透,这件事就会放出光芒。”

所以,哪怕是黑着眼圈熬夜打包商品,哪怕是为了采购食材走到脚软,苏暖始终面带笑意,波澜不惊。因为在她眼中,开店卖东西那是业余爱好,她的职业其实是生活。而生活本无定式,无论你所求为何,心安即行,自在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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