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与画家范曾的一段交往

时间:2022-07-03 04:59:15

我与著名画家范曾,由于工作上的接触,曾在35年前有过一段面对面零距离的交往,这段情谊虽历经岁月,但终没有被时间所淡化,范曾亲笔送给我的国画,长时间地陪于我身侧,令我不时想起斯人斯事。

《人民画报》架桥幸识范曾

事情得从头说起,1976年,笔者看到《人民画报》刊登了范曾绘的“太平军攻克南京城”彩墨国画,因为我在博物馆主持文物展览和征集工作,此画自然激起了我的兴趣。

当时范曾在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工作,我与他是名符其实的“同行”。当时他的名气并不很大,我给他写了一封信,请他义务为我单位——南京太平天囯历史博物馆复绘一幅,充实展览,同时也提了自己的一些建议。范曾立即回信,一口答应下来,说他非常乐意做一次金陵客,我自然喜出望外,表示热烈欢迎。

1976年8月,范曾来电说,他因逃避“”的迫害要南下我的单位,顺便与我研究一下那幅画怎样定稿,我告诉他我将倾己所能为他提供资料,并决定陪他参观当年太平军入城时的遗迹,旨在为他增添实感,让他创作出比已发表的那幅具有更高水平的新作品。

陪客游金陵 面得仙人画

1976年8月的一天,范曾乘火车由北京直达南京,因为我们尚未见过面,故未敢去火车站接他,只是在单位坐等这位金陵佳客的到来。那年范曾38岁,本以为他长途劳累,不想一见之下,虽然他瘦削的脸上略显疲惫,不过精力却显得十分旺盛。

我与他相处三日,到达之日正逢盛夏,他说随便住在哪里都可以,并提出就睡在陈列厅宽敞的长条凳上,我拗不过他,主随客便,只好答应。那时尚没有空调,好在清风徐来,我就陪他在长条凳上凑合了一晚。第二天没征求他的意见,我就请他住进秦淮河畔的一家旅馆里,为的是让他方便浏览十里秦淮的秀美风光。

三天中,范曾一直在我的办公室认真看资料,既然是请上门来的画家,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我利用他休息的空隙把早准备好的宣纸和笔墨铺好,请他为我挥毫作画,范曾笑着说:“老兄之请敢不应命。”因为我比他痴长九岁,故有“老兄”之尊。范曾在我的办公室即席为我画了一幅仙人游园图,题款:“丙辰秋画赠存孝同志正 范曾于金陵”,下盖两朱印,一是阴刻龟印;一是篆体阴文“范曾”私章,画的左下角盖“范三”楷印。

范曾先画人物,我看虚处过大,乃要求他补些东西,他信手用泼墨画了一棵高耸大树,他问我怎么样?我连说好极了,非常满意。

随后,由我们邀约江苏省文化局局长周村和江苏省一级画师亚明(后为江苏国画院院长)陪同范曾游览古金陵,首先参观了太平天国遗址——水西门、仪凤门等,接着游览了南京近现代名胜——雨花台、燕子矶、中山陵、明孝陵等。难得的是笔者与范曾单独留下了一张黑白合影,这不能不说是一张珍贵的照片了。游览结束,我们在夫子庙设宴请范曾品尝了金陵风味小吃。

临别前,范曾允诺回京后为我馆画太平军进城图,并云画好后让我去北京取回。

去首都,喜获巨画《太平军攻克南京城》

1977年,我收到范曾来信,说画已完稿,我立即赴京,当我进入恢宏的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后,范曾在他工作的美术组热情地接待了我,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他的老师、同事,当时正伏案研究中国古代服饰的著名作家沈从文先生,也有幸第一次见到他的同事边宝华女士。

一番寒暄之后,范曾便将他再创作的《太平军攻克南京城》的巨幅国画(宽5米高1米)交到我的手中,当我接过这份虽未装裱却已是沉甸甸的国画稿,心情激动,除了一再感激外,我已言而无词了。

这幅作品是慷然相赠的,为此,他不仅付出了经济上的代价,还有日日夜夜精神上的辛劳。事后,我才知道他创作《太平军攻克南京城》时,正患恶性贫血加上结肠息肉需做手术,可他为了完成我单位的任务,却心无旁骛,以坚强的意志驱除病魔研墨吮毫,潜心作画,终于完成了这幅杰作。正如他自己所说:“奇迹每出于绝境,胜券总握于哀兵,这是历史和人生的规律。”我为他的人品和敬业精神而折服。

这幅巨画携回南京后,即刻进行糊裱装框,展出前,我们邀请了周村和亚明前来观赏,周村看到此画,赞不绝口,他说此画是南京近代史上一个重要见证。亚明说此画技法高超,气势磅礴,人物生动,是一幅历史画中的佳作。有此好评,我们及时对外报道,然后悬挂于陈列厅内,供人参观。因它成了全部展品之最,十分突出,故十分引人注目。

北京造访又得佳作《钟馗搜妖图》

1982年笔者因公进京,特约安徽书法家胡寄樵先生(后任安庆市博物馆馆长)同去北京郊区垂杨柳的公寓区,造访范曾。此时范曾已离开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调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任副教授。他此时已是一位集诗、书、画三绝于一身的知名全才,我从报刊上还知道范曾于1980年在香港、1981至1982年先后在日本横滨和东京举办过个人画展,取得了惊人的成功。他曾多次表示要学徐悲鸿当年在新加坡办义展的典范,因此在香港首次画展成功后他便将所得35万人民币全部捐献国家,范曾真是无愧于自己的民族和人民。此时的范曾正是一位“妙笔丹青手,海内外争说”的大名人了。

我们到了范宅,范曾正坐在画桌前指导学生习画,忙站起迎接我们,他把我的手握得很紧,我亦很激动,毕竟几年未见了,分外亲切。他招呼我们坐到沙发上,又从书橱里取出几本照片簿,他对我说:“你们先看着我在东京举办的画展照片,待一会儿我们再谈。”范曾夫人边宝华女士忙着给我们沏茶。这时范曾伏案凝神,继续为一位学生在瓷盘上画着古代仕女。我们便先看起相册来,今日回忆起来,印象最深的是范曾和边宝华伉俪与日本画家一起出席开幕式时,范曾激昂讲话时的动人风采。

范曾把学画者送走后,便与我们聊了起来,我祝贺他在海外画展所取得的成功,他却喜中见忧地说由于自己狂言恣肆而为艺坛大佬所不容,隐约吐露要往天津“开埠”云云,此情可以理解。

我去范府既访老友也为索画,此时又有访客敲门了,我便抓紧时间提出了要求,范曾一听苦笑着说:“我一时无空画,送一张今年才画好的可以吗?”我深知他是个大忙人,岂能强求,连说好好,于是范曾从橱里拣了一张“钟馗搜妖图”,问我可好?我说好极了。于是范曾便在“钟馗搜妖图 壬戌江东范曾于北京作”之下,加题“存孝同志雅藏 木上又题”,并加盖“范曾”阴文私章。

此画绘手持拐杖、首戴幞头、满腮美髯的钟馗,形象威严,神情跃然,堪称力作。我要特别说一下,我爱范曾的画尤赞赏他人物画的线条,坚如屈铁,柔如柳飘,给人以坚韧、奇特的美感。

阔别三十载 朋友常驻心中

自1982年与范曾一别,距今不觉已近三十载,朋友行踪常有耳闻。1984年,当范曾还只是一位副教授时,已名震海内外了。日本冈山市新建了一座“范曾美术馆”,范曾亲为该馆题了馆名,并赠送该馆《广陵散》、《采薇图》、《载酒行》和《钟馗》等大小八十多幅作品,其中代表作如《竹林七贤》,即是一幅无与伦比的杰作。范曾的知识领域很宽,举凡哲学、史学、文学、社会学以及诗词歌赋无不精通,他认为这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必须具备的。他为美术馆题写了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对联,这也是他书法作品中的佼佼者。

1984年,范曾调入天津南开大学任东方艺术系主任,1986年升教授。此后又听闻他离异之事,1990年范曾偕女友楠莉小姐去法国巴黎结婚。1993年回国,继续在南开大学执教。

2003年,我在墨尔本收看香港凤凰卫视台的“世纪大讲堂”节目,重见范曾。虽然此时他已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教授了,可其“江东狂生”的豪情壮志却不减当年。

今朝,当我手捧与周村、亚明、范曾在雨花台烈士陵园门前合影的黑白照片,我难以抑制对故人的思念,周村与亚明早离我们而去了。周村是领导,他关心太平天囯文物征集工作,曾对我说:“征集到文物是成绩,征集不到也是成绩,因为掌握了情况。”这是对下级开展工作的鼓舞,至今难忘,他赠送我的《太平天国在扬州》著作,至今仍在我的书橱内。亚明与我曾同是第六届江苏省政协委员,同在文艺组,他那爽朗的笑声和诙谐幽默的发言,也令人难以忘怀。几年前我回国探亲,曾去合肥参观“包公祠”,并参观了“亚明艺术馆”。当我凝视我与范曾在燕子矶头的合照时,我已是一位耄耋老人,而范曾也成了一位年逾古稀的著名画家了。

现在范曾的画众所皆知,在台湾一度出现势如洪水般的范曾画赝品狂潮,范曾对此一笑置之。近日我走进澳大利亚墨尔本一家拍卖行,亦发现有范曾人物国画出售,价格还不菲,但我贴近用放大镜细看,我也不能不一笑置之。中国以至世界范围内的人群,如此这般地喜爱范曾的国画,包括笔者在内,除了佩服其艺术魅力外,更因为范曾的画弘扬了中国光辉的历史,讴歌了那些为祖国的生存、为民族的繁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孤忠之士。海外华人华侨也喜爱范曾的画,那是因为画家已把龙的传人心中炎黄子孙的傲骨英魂描绘得淋漓尽致,也难怪他的画于2011年国际拍卖会上,以3.9亿元的成交量,荣登胡润艺术榜的榜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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