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晚秋》的叙事策略

时间:2022-06-25 08:51:54

论《晚秋》的叙事策略

[摘 要] 电影《晚秋》在时间因素与故事结构的设置、全知视角的采用与转换及语义矩阵与主题表达三方面体现出叙事的独特性。影片采用线性时间叙事,讲述一个规整的故事,在实际表现中,导演却故意拉长时间的链条,用短暂的时间包孕丰富的情感内容,把三天分割成长短不一的段落,达成张弛有度的戏剧效果。全知视角的设置与切换加强了剧本的真实感,由女主人公的封闭性格又带来纯客观视角的功效。通过分析电影的语义矩阵表达出更深一层的主题,即存在的荒诞以及人和人之间相互温暖的命运。

[关键词] 《晚秋》; 叙事;时间; 全知视角; 语义矩阵

韩国电影《晚秋》翻拍自20世纪60年代同名经典文艺爱情片,这个版本由韩国青年导演金泰勇执导,汤唯与玄彬领衔主演。这部影片,在公映之前,就受邀参加了诸多电影节的国际影展,收获赞誉无数。2011年底在韩国公映,表现出众,赢得票房口碑双丰收,也引发了中国观众对《晚秋》上映的期待。2012年3月23日,《晚秋》在中国登陆。首周末的票房已经达到2 800万人民币。在经过清明节小长假后,票房已超过6 000万。如此的高票房收入让人不禁惊叹文艺片也大有可为。

导演金泰勇对这部影片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动,在形式上采取了公路片的类型,把故事发生地移到了美国的西雅图。故事简单:中国女子安娜因遭遇家庭暴力失手杀害丈夫,入狱服刑,因母亲过世获得三天假释期,七年来首次踏上归家之路,并于长途汽车上邂逅了韩国男子勋。车钱不够的勋向安娜借钱,并约定到西雅图还钱。两个陌生人就这样结识,一个是因长期牢狱禁锢而全身心封闭的女子,一个是四处逃亡浪荡天涯的花花公子,在陌生的城市操着南腔北调的异国语言在三天内谈了一场“遇见之恋”。

一、时间因素与情节结构

电影时间分为三种:故事时间、叙述时间和观众的心理时间。在对叙事作品的研究中,论者向来把以开端时间为起点的叙述称为现时叙述。《晚秋》就是采用了极为规矩的顺时序的线性时间叙事。在上映之前,制片方一再宣扬所谓的“三天遇见之爱”,但在实际故事表现中,编导们却没有刻意凸显时间因素的紧张感,不仅如此,反而故意拉长时间的链条,屡次给观众心理上错觉,似乎两人的相知相识不是短短的三天,而是三个月甚至更长,当然这也归因于影片节奏的缓慢。但是,为了吸引观众对时间的关注,影片中又几次用细节强调了时间的因素——道具手表的屡次出现,一再向观众提示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细节的设置贯穿影片始终,有心的观众一定时时刻刻感受到时间因素的存在。

根据亚里士多德所谓的“情节律”:叙事包含着一个开端,一个中段,一个结尾。《晚秋》讲述的故事,包括开端时间和结尾时间,发生在一定的时间范畴——三天之内;情节完整,运用了主流电影最常用的经典叙事结构,根据男女主人公的情感主线划分出序幕—相识—游玩—葬礼—送别—尾声六个段落。其中相识、游玩、葬礼和送别构成标准四幕结构。当然,由于影片长度的规定,情节的设置会省略相当长的时间,而只呈现因果上的重要事件。换言之,叙事会重新组织故事,以求形成最有力的最能打动观众的事件链。因此创作者在规整的结构下,把握情感故事讲述的进度,把三天也即72个小时分割成长短不一的段落,每一事件的叙事长度所占比例是不一样的,达成了张弛有度的戏剧效果。每一部分时间长度不一,包括序幕安娜杀夫(4分半钟),尾声安娜车站等待(6分钟),故事主体的四幕可细分为开端——安娜回家奔丧,汽车上邂逅勋;中段——西雅图街头二遇、结伴游玩、葬礼上安娜情绪爆发;结局——安娜返狱、送别长吻及再见约定。中间穿插了安娜跟家人以及前恋人的相聚以及勋陪客户的场景。

第一幕安娜和勋相识,从安娜走出监狱大门到回到家真实时间约为12小时,占实际历程的1/6,电影时间为14分钟,为总的电影时间的1/8,简单铺叙了两人因借钱相识的过程,镜头中第一次出现勋的手表。这个小细节凸显时间,也表达情感,并且为二人的再遇埋下伏笔。第二幕,安娜回到久别的家,可是迎面而来的却是家人虚假的客套,安娜逃出家门,可是,看到的却又是前情人美满的家庭生活,她再次逃离来到街头。这一幕可分几个小的段落:家人相聚—情人相见—街头二遇—同车游玩—葬礼爆发等。这些叙事段落的真实时间大约为48个小时,故事时间为45分钟,占整部影片时间的1/3, 在爱情故事中,这是非常重要的铺叙,两人的相知相识是情感发展的重要的段落,承担着不可或缺的叙事功能,也汇聚了高浓度的情感容量,而且这也是爱情发生时最吸引人的篇章,所以导演给以浓墨重彩的渲染。第三幕,送别长吻及再见约定相对于感情的走向是顺理成章的,其承担的语义功能没有前者那么高,因此在叙事时间中仅用了25分钟,占大约1/5的长度。因为前面感情的渲染已经达到最强点,也是为了留白,这些段落语义的探索更依赖于电影文本与观众的交流。观众会在这些空白处发现自己的位置和才干,从而获得观影的满足感。第四幕,交代勋被追杀以及可能被冤枉入狱的结果,只用了4分钟。尾声部分,安娜出狱来到当初两人约定的车站等勋,采用开放性结局,一直到影片结束那个人也没有来,而且观众不知道他会不会来。这里的叙事故意留下悬念。一切皆在无言中,这种线性情节的设置最终没有走向终点,故事的后半部分也让观众去自由驰骋想象。

二、全知视角的设置与切换

叙事角度可以分为三种,全知叙事\限制叙事和纯客观叙事。本片采用了典型的全知视角,也即热奈特所说的“非聚焦型”视角类型。非聚焦又称为零度聚焦,这是一种传统的、无所不知的视角类型。即“叙事者或人物可以从所有的角度观察叙述的故事,并且可以任意从一个位置移向另一个位置”①。这是情感故事片惯常选择的叙事角度,也是爱情电影增加叙事透明性的一个重要手法。观众看不见说故事的人,这似乎暗示银幕上的爱情是真实存在的,加强了剧本的真实感,可以让观众放松沉浸到故事之中,并且和影片中的人物产生认同感,达到情感的共鸣。

全知视角的好处之一,在于它可以从容把握各个人物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这部影片较多采用全景和中近景镜头,对女主人公安娜和勋、和家人、和前情人在一起的场景进行拍摄。这也是全知视角在摄影和场面调度方面的客观表达。比如说,序幕中的安娜误杀死丈夫之后,在小区里乱转,摄影机不远不近地跟拍,有非常真实的摇晃感,凸显此时人物心理上的茫然和无所适从。另外,使用全知视角还可以借助焦点的自由切换,使人物相互观察。以本片第一幕作为例子。在这一场景中,首先通过安娜的眼睛看勋,他的装束、容貌和顾影自怜的神态,接着视角移入勋,由勋的眼中看出安娜自闭、落寞、置身世外的神态特征。

影片在常态的叙述之外,于两人在废弃的游乐场玩碰碰车的场景中,插入一段异国情侣的场景。全知视角告诉我们:异国情侣的相会是真实情景。但是到后来,天渐渐黑下来,这对情侣仿佛踏在了互相追赶的时光机上。接下来的表达就切换成了安娜的视角,这一幕幻化成安娜眼中的舞台场景或者说出自安娜的主观意识。这是利用电影语言使用的一个隐喻手法,可以说是神来之笔,这一对情侣的分离聚散、欲说还休和欲走还留,恰切映射了安娜此时的心理活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一对情侣,同时也是理性的回顾、剖看过去的自己——那个曾经为爱痴狂的年轻女子,当然也是反思,反思命运的荒谬,所谓的生死之恋带给自己的遭际和命运。

本片全知视角运用的特殊之处在于,安娜作为杀人犯,在监狱中被禁锢七年导致心理自闭,不跟人交流。在一般的爱情片里,人物会和家人朋友交流,让观众更多更全面了解人物的心理以及爱情的进展。本片中,安娜经历特殊,和社会隔离,所以,电影虽然使用了全知视角,却由于安娜的自闭性格,使得大屏幕上的影像表达又有了纯客观视角的功效,留下了大量的需要观众去用心感受和猜测的空白。这一点在幽灵观光市场一场戏中表现得最鲜明。安娜跟勋倾诉七年前的往事,说者面无表情,语调平淡,而听者只懂最简单的两个中文字“好”和“坏”。两个人语言不通的背后留下了大量的空白,也留给观众去解释去生发的主动权。

三、语义矩阵与主题表达

根据格雷马斯的意义矩阵范式,所有的叙事文本都一定包含一个意义的深层结构,这个深层结构由一组核心的二元对立的对立项——A与B及其所推演出的另一组相关且对立的对立项——非A与非B建构而成。其中A与B、非A与非B是对抗关系,A与非B,B与非A是互补关系,A与非A、B与非B是矛盾关系。叙事文本的深层结构就呈现在这三组关系的变化组合中。在该影片的矩阵叙事关系中,我们把女主人公安娜的自我人格区分为外表自我和内心自我,分属于A和非A,即她因为杀夫被囚禁七年的牢狱生活锻炼出来的“冷漠”和心如死灰的心理和行动设定为A,非A则为安娜隐藏的渴望温暖、爱的内在自我。那么其反面的B则是韩国男子勋的轻浮却不乏生活的热情的表现和行动,非A则是以安娜家人外表热情实质缺乏亲情、缺乏对安娜的理解和爱为代表的隔膜的处事方式以及前男友王晶看起来热情真诚实质是一种占有欲的自私的心理和行为。这样安娜外表的冷漠与勋的热情、安娜的内心渴望爱和温暖与家人的亲情给予不足以及王晶的自私占有形成对抗关系,显示出安娜的心理在内外环境中可能面临的剧烈冲突,这也使得最后安娜脱掉自己的“冰冷”外衣寻找到人世的温度具备了内在的合理性。安娜与勋之间的矛盾和互补表达了陌生人之间的同病相怜、互相温暖。王晶和安娜家人的互补关系也构成一副这个冰冷社会的真实图景。随着现代文明的发展,金钱、物质对人心灵的挤压何其严酷,亲情是多么苍白,反而是一个陌生人给予了安娜生命的温暖。于是,陌生人相遇叙事表层结构下的深层主题表达出现了。

因为导演把故事移植到了美国的西雅图。国外背景也使得英语成为主要的对话语言,英语、汉语、韩语三方语言混杂交错,营造出一个陌生、新奇的环境氛围。在这座异国都市,安娜和勋在短短的三天里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发生一段美好的情感碰撞。两人之间的关系体现了两个性格、境遇迥异的孤独个体在陌生的国度互相温暖的现实。这也传达出更深一层的思想意蕴。安娜曾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年轻女子,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情和爱人不惜杀死丈夫,而勋虽是一个浪迹天涯的花花公子,但我们从他简单明朗的笑容还有不时露出的忧郁眼神里,也隐约感觉到这个花花公子心底对真情的渴望。两个简单的人,同为社会边缘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在正常的社会体制内,得不到亲情、爱和温暖,反而是在这座异国都市中找到了久违的情感依托。

总之,电影《晚秋》的深刻内涵在于,在如今的社会现实中,每个人都是西西弗,每个人都处在荒诞的现实中,但是,荒诞和幸福如影随形,在电影尾声安娜的笑容里,我们证实了这一点,正如加缪所说“幸福和荒诞是共一方土地的两个儿子”②,在这种情景下,更能发现人和人之间相互温暖的命运。

注释:

① 胡亚敏:《叙事学》,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25页。

② 加缪:《加缪全集3 散文卷1》,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39页。

[作者简介] 王寒(1978— ),女,山东高密人,文学硕士,枣庄学院文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电影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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