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代――独生子女影响中国

时间:2022-06-24 04:11:58

独一代――独生子女影响中国

自上个世纪70年代末中国在城市实施“一对夫妇一个孩”政策后出生的一代,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可避免地长大、成人,直至开始担负起社会赋予他们的责任并承担应尽的义务。

在今天的中国,有很多“第一代”独生子女,虽已成年的他们仍习惯着上一代的照顾,却已不得不开始面对自己的下一代。而他们的下一代却与他们一样,背负着相同的特殊身份:独生子女。

两代独生子女,带着各自区别于任何一个时期中国人的长处和弱点,在21世纪初的当代终于相遇了。这是一幅有意思又特别的图景。

他竟然认不出哪个是自己的孩子

生于1979年的陈铭,大学毕业后在上海一家IT公司做程序员,而妻子、1981年出生的方岚是他的师妹,前年考上了公务员,在区档案局工作。虽然在大学时就谈起了恋爱,但他们常说自己在没想结婚的时候结了婚,在没想生孩子的时候生了孩子。用陈铭的话来说,是“父母觉得是时候了”。

虽然做了爸爸,但陈铭却说“没什么感觉”,因为自己的生活没太大变化。每天下班回来,照旧吃父母已经准备好了的热菜热饭,吃完了就去上网打游戏。方岚也是独生女,家务几乎不太会干,吃完饭,要么看看电视看看碟,要么上网聊聊天。

“说实话,孩子怎么带,我们一点也不会。”小夫妻俩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挺理直气壮的,“反正父母早就说了,有了孩子他们帮着带。我们也想趁父母身体好、带得动孩子的时候,早点生了算了。”

其实陈铭和方岚像任何一个初为人父人母的夫妻一样,曾憧憬和想象过怎么养育好孩子,但最后他们还是放弃了。

“小孩好玩是蛮好玩的,可实在是太麻烦!晚上一哭,你就要起来哄,尿布湿了,你就要起来换。热了冷了饿了饱了都要闹,太累了!”陈铭夫妇向很多人抱怨过孩子出生后的操劳,并说他们已无法忍受了。因为烦躁,陈铭还动手打过还是婴儿的女儿。

“也不能怪他们,家家都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哪家不是从小宠着惯着,也就别提做什么家务带孩子了。哪像我们小时候,妹妹是姐姐带大的,家务是兄弟姐妹分着做的。”作为孩子奶奶的毛阿姨多少有些无奈的说,“现在再让他们学这些,不太可能了。”

但目前毛阿姨最担心的还不是儿子儿媳能不能学会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而是他们对自己的孩子有某种陌生感。

毛阿姨说起一件小事,有个周末她和陈铭一起带孙女去医院做例行检查。她在医生检查的空当上了趟卫生间,而陈铭则坐在检查室外打着掌上游戏机等候。回来的时候,毛阿姨远远听见医生喊让家长进去把孩子抱走。待她走进门内,却看见陈铭呆呆地看着床上并排的三个孩子――原来他竟然认不出哪个是自己的孩子。

“其他时候也是,亲戚朋友来看望孩子时,他就站在那里,转眼又打游戏了,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毛阿姨深深叹了口气,身边一岁不到的小孙女紧紧贴着她,谁抱都不肯。“我有时候还真有点害怕,儿子是我一手培养的,现在孙女看起来也要我一手带大,等孙女再大点,他们父女会是种什么感情呢?”

毛阿姨有时也会反省,是不是因为自己这一代失去太多,所以才把太多照顾和希望给予了儿子一代,以至于拥有太多的他们对下一代没有了需要?“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比起尚且对下一代到来还无知无觉的陈铭,1979年出生的柴晓怡虽然还没结婚生子,却已提前遇上一群小小的孩子。身为幼儿老师她,谈起一些孩子,就是两个字――头疼。

柴晓怡在上海博山东路上一家幼儿园工作快五年了,也算得上有经验的了,但她的经验不全是把孩子怎么教得品学兼优,还包括如何对他们“用强”。

“我也独生女儿,自己难免也有些娇气。来干这个工作前,作过一些心理准备但现在一些小孩身上的毛病好像比我们严重,比如说心理承受能力差,而且家庭条件越好,就越经不起挫折。只能表扬,不能批评。我们班有个孩子曾在大家面前说错了一句话,其他孩子笑了,明明没有恶意,她也会大哭一场,甚至开始仇恨别人。”柴晓怡说。

“自理能力也差。总想依赖他人。不少孩子午睡后连自己的被子都不会叠,中班的孩子吃饭还需要喂。而且,遇到事情懒得动脑子,容易放弃。但这并不是说他自己真的不会干这些事。”她指指一个正在整理玩具的男孩,“你看,他现在整理得挺好的,可如果这会儿他妈妈来接他,他就会把玩具一扔,让妈妈帮他。”

说话话间,柴晓怡开始上课,她问孩子:“小朋友你们谁生过病呀?”“我!”“我!”孩子们争先恐后地举手。“你们的爸爸妈妈有没有生过病呢?有过的举手。”这一次,举起的手掌稀稀落落。“我爸爸妈 妈不会生病的。”有个孩子大声说。柴晓怡笑笑:“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回报意识比我们弱,觉得人家帮他们做事情是应该的,所有得到的东西也是应该的。”

“你没有实力,就别拿年纪来压我”

事实上,一些十来岁的孩子也的确没把他们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当作一回事。13岁的初二学生杜星纹丝毫不承认自己会比上一代人差。她刚上初中,就发育得很好,个头超过1.65米,讲起话来也透出老练。她功课门门优秀,还是班长,学校开联欢会,她是当仁不让的主持人,从言谈到仪态,颇有几分专业水准。对自己“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星纹觉得没什么可大惊小怪。

“我从小就听爸爸妈妈说现在是竞争社会,只有读好书才会有出息,将来才能赚钱过上好日子。他们还说女孩子一定要靠自己。所以我一直很用功,我相信我会比别人强。因为,这个社会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是骄傲的表情。

星纹认同强者,这也许还与她打游戏的经验有关。在她钟爱的虚拟世界里,年龄、性别、职业都没有意义,实力才是惟一的评判标准。“我最烦人家说,你小,我让你,我不需要别人让我,有本事你就用手段来赢我,我不会在意你是大我十岁还是小我十岁。你赢我,我就服你。你没有实力,就别拿年纪来压我。”

孤独的伤害

还有一些孩子并不相信成年人。“大人欣赏的只是大人定出来的标准,什么题材是优秀的,什么行为是端正的,我们照做了就是好孩子,不照做就没有好处。”12岁的于漱秋说。

于漱秋是一名小记者,他的文章得了不少奖。他毫不讳言能得奖都是因为有“针对性”,会事先揣测什么样的题材和内容会让成人评委感兴趣。当记者请他拿篇最得意的文章看看时,小漱秋犹豫了很久,但看在刚才记者帮他冲过游戏“生化危机”一个难关的份上,他翻出了一本很旧的本子――似乎是他的周记本,在很多得优的文章中,只有一篇不长的文章没有评分,题目是:“欺骗与孤独”。

讲的是有个周末,在街上闲逛的于漱秋故意骗了一个想让他指路去医院的老头。文章里末尾,他这样写道:我是故意骗你的。这让我真的很开心,因为就在刚才,我还觉得自己很孤独。现在,却好多了。于漱秋那位26岁语文老师对此文的评语是:逻辑混乱。应多描写积极向上的生活片断。

翻看下去,于漱秋便按照要求描写了许多积极向上的生活片断,并得了优。“我知道老师也不真心实意地想了解我和理解我,我们念书念好了只是他们的工作任务,按他们的要求做,对双方都有好处。”

末了,这个小孩还老气横秋地加了一句,“现实点吧,这就是生活。”

如果说,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出生的一代独生子女,因为社会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使得他们与上一代有了一条价值鸿沟,那么在今天,他们与新形成的一代独生子女,虽同处于社会转型过程之中,却为何也有种陌生的理解障碍呢?

在不远的未来,在许多领域都是独生子女担当骨干的中国社会里,这样的独生子女又该怎样领导那样的独生子女,让国家继续保持着一种超级发展?

摘自《望东方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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