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决裂

王老吉商标的仲裁尘埃落定，广药无疑是台面上的赢家，实则可能是“双输”的结局。双方交恶的导火索看似起于两份补充协议有效性的争执，然而，复盘全过程，存在诸多晦暗不明的地方。

其中，可玩味的一个切口就是“广州王老吉药业股份有限公司”——绿盒王老吉的生产商，王老吉药业是广药集团的合营企业，集团通过控股66.13%的广州药业股份持有其48.0465%股权，与“香港同兴药业”并列为第一大股东，其余的3.907%为自然人持有。

香港同兴药业何许背景？当年广药集团官网的新闻稿都坦承其颇“神秘”，外界知之甚少，并明确指出“香港同兴药业成立的历史并不长，而且成立的初衷与本次签约的广药集团国际合作项目有着密切的关系”。表面上，当时执掌同兴药业的五位出资人都是香港商界叱咤风云的头面人物，外界则普遍认为背后实际控制人恰是加多宝的老板陈鸿道，入股王老吉药业，隐含着其对于王老吉商标权的制度安排（具体过程可参看本期图说《王老吉未竟的“统一”》）。

王老吉药业的成立背景，潜藏着非常重要的线索，其2005年2月正式成立前，达成两份补充协议的核心人物——广药集团前总经理李益民已然东窗事发，在2004年6月即黯然去职。显然，这没有影响到合资进程的推进，加多宝与广药双方依然合作紧密。

加多宝打响了王老吉品牌，对王老吉药业亦贡献良多，有报道指，合资公司成立不久，原加多宝销售部经理、红罐王老吉起飞的功臣陶应泽即空降王老吉药业，帮助建立绿盒装王老吉的市场建设，王老吉药业“脱胎换骨”：2005年注资前，公司以保济丸等中成药制造为主，2004年净利润不过1575.5万元，年末净资产为1.45亿元，至2011 年，王老吉药业的主营业务收入达到人民币19.3亿，净利润1.42亿，净资产达到7.93亿，以绿盒王老吉为主的食品业务贡献了公司业务总量的7成左右。

2005年，广药高层已然改组，很难想象，陈鸿道不会与广药谈及王老吉商标使用权事宜，如果有谈及，那么是如何约定的呢？

此外，合资公司的目的就在于实现王老吉品牌的“统一”，现任王老吉药业董事长王健仪曾公开谈道，2005年6月，广药集团与同兴药业成立了专门的“商标转让工作小组”，并很快由中介机构完成了内地及海外商标的价格评估、上报国资委和市政府等阶段性工作。“商标转让只是最后一步工作没有能够落实下来。”当时如果完成转让，鉴于同兴药业的股东地位，陈鸿道可能毋须商标许可协议即能实现对王老吉商标的控制。吊诡之处恰在于，为什么未能如期完成转让？王健仪没说明，广药和加多宝亦未见有解释。

现有资料说明，广药在2008年开始与陈鸿道交涉，当年8月，向鸿道集团发出律师函，称李益民签署的两份补充协议无效，那么，早些年干嘛去了？交涉的根本目的，是要收回商标还是希望得到更高的要价呢？

其间，红罐王老吉的销售额飙升，品牌价值亦迅速膨胀，商标转让迟迟未定，那陈鸿道又为什么没有加速采取行动呢？曾为王老吉提供定位咨询的广州成美营销顾问公司执行董事邓德隆告诉笔者，他曾非常郑重地向陈鸿道本人谈及潜在风险，甚至建议他假使王老吉商标的归属没有确实说法，可以尽速启动第二品牌，陈鸿道未予直接回应。在2008年到商标使用即将到期的2010年5月之间，双方都在搓摩什么呢？

2010年6月，李楚源就任广药集团总经理，力主推动广药“大健康”战略，并将王老吉商标授权运用到凉茶之外的产品，双方的矛盾公开化；2011年3月，广药集团宣布由王老吉药业销售白云山凉茶，同兴药业表示反对，王老吉药业两大股东出现渠道资源的争夺。广药新战略的推行以及经营者的变动，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日后结局？李楚源此前一手主导白云山药业与和黄的合作，其会客室就挂有与李嘉诚的合影，盛传其强硬背后得到了和黄力挺，那么，幕后是否隐藏了其他的利益相关者呢？

尽管王老吉商标案暴露在高关注度下，但是，广药和陈鸿道由2005年合作到2011年公开决裂的过程，不能不说是混沌的。国企领导人很多话不方便说是可以理解的，备受同情的加多宝一样没有更多的解释，陈鸿道旅居香港，只有一纸署名的公开信，平时站在前台的加多宝副总裁阳爱星，亦未有露面。一方悲悯，一方便宜，各自都有低调的理由，号称中国第一商标的争夺案背后的角力，可能就此搪塞过去。跟中国很多商业事件一样，提供给公众都是堂皇的理由，真相的来龙去脉则隐匿在沉默的“黑箱”里头。

如今，加多宝已然挥别红罐王老吉，王老吉药业的管理团队多出自广药，可能视自身为广药集团天然的一分子，公司官网上，“祝贺红罐红瓶母亲节回到广药怀抱”的标语呈现在醒目位置，全然忘了自身还有着加多宝的烙印。广药集团进军红罐市场选择另起炉灶，在广药股份之下另设全资子公司“王老吉大健康产业有限公司”，不能不说有这方面的考虑。红罐相争之后，“绿盒”王老吉药业会是下一个战场吗？（文/陈晓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