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PRO和pro看汉语中的空位主语和空位宾语

时间:2022-06-19 05:25:55

从PRO和pro看汉语中的空位主语和空位宾语

摘 要:本文以乔姆斯基空语类理论的PRO和pro为参照,讨论了汉语的空位主语和空位宾语。乔姆斯基的PRO和pro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Intrasentential Referential Identifiability),是一种句法现象;汉语中也存在PRO,同样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只是有时指称不明显;宾语主题结构中的汉语空位宾语也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而非宾语主题结构(主语主题结构和非主题结构)中的汉语空位宾语缺乏指称句内可识别性;汉语中的主语省略与乔姆斯基的pro脱落有着本质的区别。

关键词:PRO pro 空位主语 空位宾语

一、引言

空语类是乔姆斯基管约论(GB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所谓空语类是指在句法、语义表达式中存在,而在音系表达式中没有音系矩阵的成分(徐烈炯,1988:193)。即空语类是具有句法和语义作用,但没有语音形式的语言成分。乔姆斯基将空语类分为四类:NP-语迹(NP-trace)、变项(WH-trace)、PRO和pro。本文以PRO和pro为参照,着重探讨汉语中的空位主语和空位宾语现象,以期找出汉语中的空位现象的某些特征。

二、乔姆斯基的PRO和pro

乔姆斯基根据英语名词和名词短语的[±照应性]和[±指代性]两组特征将空语类分成四种:语迹(NP-movement)、变项(WH-movement)、pro和PRO。本文主要以PRO/pro为理论依据进行讨论。PRO主要是英语不定式的隐形主语,指处在一定句法关系中具有语义内容,但没有语音实体的成分。乔姆斯基认为PRO主要出现在不定式分句的主语位置上,英语不定式分句的主语是最典型的PRO,例如:

(1) a.John? decided [PRO?] to go to school.

b.[PRO] To win the match is difficult.

例(1)a中的PRO是确指的空主语,例(1)b中的PRO是任指的空主语。

Pro俗称“小代号”,可视为显性代词的省略,通常出现在像意大利语、西班牙语等这些形态变化十分丰富的语言中。乔姆斯基的空语类理论主要是建立在对印欧语系研究基础上的,如英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这些语言在形态上都比汉语丰富得多。

三、汉语中的空位主语

汉语经常出现主语位置空缺现象,众多学者如韩景泉、胡建华、高乐明、郭献庭等都认为汉语主语省略本质上不同于空语类理论中的pro脱落(pro―dropping),但大都认为汉语中存在PRO。陆剑明、沈阳认为汉语中的空位主语可分为两类:省略型空位主语和隐含型空位主语,并指出省略型空位主语的两个特点:一是某个充当V前的NP或者V后的NP没有在主语位置上出现,也没有在结构内的其他位置出现;二是在有语境的情况下,相关词语却可能进入这个空位置,即可以“补”出来。隐含型空位主语的两个特点:一是可以充当V前的NP或者V后的NP没有在主语的位置出现,也没有在结构内其他位置出现;二是这个词语原来的位置不能“补”出相应的有形词语。根据乔姆斯基对空语类的分类以及陆俭明、沈阳对汉语空位主语的分类,本文将汉语的空位主语分为省略型空主语和不定式小句中的PRO。

(一)汉语中的省略型空主语

(2)在古代 [NPe] 发明了印刷术。

(3)[NPe] 回来时,我遇见了一位老朋友。

例(2)的句义是不言而喻的,汉语接收者能够在无需解释的情况下获得清晰明了的信息,即NPe作为泛指化的概念,不需要依赖任何语境,也无需解释便能明白。例(3)中的NPe依赖于句子中的名词短语“我”来加以确指,汉语听者也容易明白这个无主句。

然而,汉语中另一类无主语的句子,让听者往往摸不着头脑,这类无主句的空主语所指意义完全要靠语境来确定,如例(4)A的话中,NPe可以与句子的主语“玛丽”同标,也可以指代除“玛丽”以外的其他人,这说明,例(4)A句中的NPe高出句子的话语范畴。

(4)A:玛丽说[NPe]喜欢约翰。

B:谁喜欢约翰?

若没有具体语境,例(4)A中的NPe便没有确指对象,就会产生歧义,造成听者不可理解,所以听者B才会发出疑问。即汉语中如例(4)A句中的NPe通常无法通过句法结构来确定,而必须依靠一定的话语语境。相比之下,乔姆斯基空语类理论中的pro通常都能够用句法手段加以确定。如:

(5)a.pro/io parlo.(意大利语=I speak)

b.pro/tu parli.(意大利语=You speak)

c.pro/lui(lei)parla.(意大利语=He(She) speaks)

d.pro/noi parliamo.(意大利语=We speak)

e.pro/voi parlate.(意大利语=You speak)

f.pro/loro parlano.(意大利语=They speak)

意大利语是形态变化非常丰富的语言,其动词词尾能够提供足够的信息帮助语言使用者确定句子主语的人称和数,进而确定其所指。意大利语的现在时有六种屈折形式,每一种屈折形式对应一种人称和数的组合,主语与动词之间有严格的一一对应关系。因此,即使在没有显性主语的情况下,也可以准确无误地通过动词的屈折变化确定主语的人称和数。而汉语是形态变化极其贫乏的语言,在主语省略的情况下,句子主语的人称和数便难以确定。因此,像例(4)这类不能通过句法结构,必须依靠语境才能确定其空主语的所指意义的句子,与乔姆斯基空语类理论中的pro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认为这类空主语属于话语省略。

(二)汉语不定式小句中的PRO

英语中的PRO主要分布在不定式分句的主语位置上,与显性名词短语成互补分布关系。根据乔姆斯基的PRO理论,汉语中有不定式分句是汉语中存在PRO这种空语类的必要条件。由于汉语语法化程度较低,定式动词和不定式动词的形态标志不明显。定式分句和不定式分句在形式上的分界不清,对判断是句法PRO还是语用省略造成的空位带来一些问题。汉语是否像英语一样有定式分句和不定式分句之分呢?各语言学家说法不一。黄正德(Huang,1982)认为在更为抽象的语法层次上,汉语中还是存在定式与不定式之分的。他认为汉语不定式从句有三条识别标准:不定式句中不可出现情态动词;不定式从句中不可出现“过”“了”等体貌成分;不能让从句空主语与主句以外的成分共指。

我们知道,当英语中的PRO受到强制控制时,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特征,如例(6)中的PRO受到强制控制,且为主语控制(subject control)。

(6)John? promised [PRO?] to do it.

当PRO受到非强制控制时,如例(7):

(7)It’s difficult [PRO]to learn a second language well.

例(7)中的PRO受到非强制控制,先行语虽然没在句内出现,但指称仍十分明显,韩景泉(1995)称之为指称句内可识别性(Intrasentential Referential Identifiability)。

下面我们来分析汉语不定式句中的PRO:

(8)约翰?答应[PRO?]帮助玛丽。

例(8)中的PRO受其先行语“约翰”的强制控制。在这种结构中,汉语与英语一样,PRO的指称与特定动词的词汇特征有关,也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特征。

(9)[PRO]戒掉烟瘾很难。

例(9)中的PRO受到非强制控制,属于任指的PRO。

由上可知,汉语中也存在PRO,且多出现在不定式分句中,而这些句子中的空主语同样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特点。但再看下面的例子:

(10)a.约翰?决定 [NPe?] 学汉语。

b.约翰?主张 [NPe?/j] 学汉语。

例(10)a中的“约翰”必定是NPe的先行语,与NPe同指。(10)a放在任何一个语境中,都不会改变“约翰”对NPe的控制关系。但例(10)b中的NPe可能与主句主语“约翰”同指,也可指代“约翰”以外的其他人。在汉语中,有时我们仅根据动词的词汇特征很难确定句中空主语的所指,即PRO出现在有词汇特征的英语句子中时,受到强制控制,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出现在对应的汉语句子中时,有时受强制控制(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有时受非强制控制(不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

四、汉语中的空位宾语

在讨论汉语空位宾语时,我们着重从非主题结构和主题结构入手。

(一)非主题结构中的汉语空位宾语

(11)a.玛丽喜欢[NPe]。

*b.Mary likes [NPe].

很明显,例(11)b不合法,因为英语中宾语的位置必须由显性名词短语来充当内论元。但例(11)a合法,说明汉语与英语在是否允许出现空位宾语上存在参数差异:汉语允许宾语空位,而英语不允许。然而,即便汉语中允许空位宾语的句子,但单看例(11)a的句子,我们根本没法确定其NPe的具体所指,它究竟如(12)中指代某个人,还是如例(13)中指代某动物?在没有任何话语语境的情况下,我们无法确定。这就是说,例(11)a中的NPe所指意义已高出句内信息,需要借助句子以外的话语信息加以确定,即例(11)a中的NPe指称句内可识别性缺乏。

(12)A:谁喜欢约翰?

B:玛丽喜欢[NPe]。

(13)A:约翰不喜欢小狗。

B:玛丽喜欢[NPe ]。

(二)宾语主题结构中的汉语空位宾语

(14)a.约翰?,玛丽喜欢 [NPe?]。

b.小狗?,约翰不喜欢 [NPe?] 。

例(14)a和例(14)b均属于宾语主题结构(object-topic constructions)。例(14)a中的空位宾语NPe与“约翰”同标,(14)b中的空位宾语NPe与“小狗”同标。这两句中的空位宾语NPe的先行语均出现在句中,控制着空位宾语。因此,宾语主题结构中的汉语空位宾语所指不需要依赖话语语境就能确定,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

(三)主语主题结构中的汉语空位宾语

(15)大家知道玛丽喜欢。

(16)玛丽?,大家知道 [NPe?] 喜欢 [NPej]。

先将例(15)这个非主题句改写为例(16)的主语主题结构。例(16)主语主题结构中,分句的空位主语NPe与主位“玛丽”同标,受其控制,而分句中的空位宾语NPe则在句中找不出其先行语,也就无法确定其所指。这种情况与非主题结构中的汉语空位宾语相似:空位宾语缺乏指称句内可识别性。

五、结语

本文着重从乔姆斯基空语类理论的PRO来探讨汉语中的空位主语和空位宾语。我们认为,汉语不定式分句的空位主语在其控制范围内受到控制,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但汉语中的空主语出现在有词汇特征的句子中时,或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或没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汉语定式分句中的空主语与pro有着本质的区别,更像是话语省略。宾语主题结构中的汉语空位宾语的所指能够在其出现的句内确定,具有指称句内可识别性,而非宾语主题结构中的汉语空位宾语则缺乏指称句内可识别性,其所指需借助句子外的话语信息加以确定。

参考文献:

[1]Huang,C.―T.J. 1982. Logical Relations in Chinese and the

Theory of Grammar. Doctoral Dissertation. Mass:MIT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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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韩景泉.空语类理论与汉语空位宾语[J].当代语言学,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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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沈阳,陆俭明.汉语与汉语研究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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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温宾利.当代句法学导论[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02.

[7]徐烈炯.生成语法理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8.

(万珍 杨成虎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外语学院 3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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