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兵荒马乱的情事

时间:2022-06-17 12:40:50

岁月如梭,曾有许多悲欢,如今到眼底,也不过如水面浮过的风,仅起一阵涟漪,又是天地朗阔的清宁。

倾诉人:蓝调男37岁外贸经理

倾诉地点:某茶社

纯真岁月里的邂逅

我是高三那年认识维嘉的。维嘉在初春慵懒的下午被班主任带着站在了讲台上,班主任说:“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王维嘉,以后大家要多多帮助她尽快适应新环境……”维嘉的眼睛怯怯的,瘦小的她套在粉色的外套里,有一种玲珑的美。直至今天,我依然记得她站在我们班讲台上的样子。

维嘉坐在了我的邻座,后来听说因为她户口在这边,所以才不得不从黑龙江转学至此。那时候的她,眼睛里一片澄澈,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让人听起来异常舒服。因为做班长,为帮助新同学,我常常替她打开水,告诉她食堂里哪几个窗口的饭菜比较好吃,给她讲每个任课老师的习惯品性。高三下半年,因为维嘉的到来,我的生活变得生气勃来。

高考完填志愿,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与我一起报了济南的学校。后来我被山东经济学院录取,她也如愿以偿地考入了济南的另一所高校。在济南读大学的四年,济南的大街小巷见证了我们的爱情,一起从黄牛手里买廉价的球票,吃路边摊,穿马路货。我们的感情稳步发展。

大学毕业后,维嘉的父母在黑龙江为她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为了能跟她在一起,我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地跟她回了黑龙江。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辈子到永远,我以为,我们会在年老的时候还可以看着球赛安享晚年。

在黑龙江那一年多的日子,我过得并不顺心,工作不尽如人意,她的家庭也给我很大压力。一个在异地一贫如洗的毛头小伙,除了承诺,我什么都给不了她。给不了她安全感,给不了她富裕的生活。她的父母对我一百个不满意。那四百多个吃住在她家的日子,我倍受冷落。虽然她一直都在背后安慰我,劝我说,亲爱的,我们什么都会有的,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我们会像很多家庭一样,带着孩子看冰雕、滑雪。只是,在那样的境遇里,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看着她夹在父母和我之间越来越憔悴,看着她背着我偷偷抹眼泪,我在她父母的满目期待中,踏上了回来的路。

回到济南后,我进了一家国企。她是如此固执的女子,见我回到了济南,也偷偷跑来济南找我。为了给她转工作,我动用了很多关系,但那时候,单位派我去南非工作一年半,而且,我告诉她以我现在一个月一百八十块钱的工资,五年之内,我不能保证就一定能给她富足的生活,不能给她富足的生活,她父母肯定不同意我们结婚。我说,等我五年,我们结婚!

她没有等我五年,半年后,她在黑龙江与别人踏上了结婚的红地毯。看着照片上她穿着婚纱微笑的样子,我知道,我们在兜兜转转中,失去了彼此。

淡淡爱着,便是好的

从南非回来后,很多人给我介绍对象,我开始了一轮轮的相亲。在相亲的过程中,我认识了妮彩,土生土长的济南人,她文静的样子,很惹人怜爱。与维嘉五六年的爱情,早已燃烧完我所有的激情,是谁说的,婚姻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维嘉成为我心头最隐忍的痛,而妮彩是我合适的结婚对象。

与其让轰轰烈烈的爱在柴米油盐中自然消亡,变成若有若无的习惯,左手握右手似的亲情,倒不如,从一开始就选择一个可以淡淡爱着的,从而也避免了撕心裂肺的痛。

我跟妮彩在出租房里结婚,然后我从国企辞职,靠着自己积累的几个国外客户,开始做外贸生意。那段创业的艰难的日子里,我跟妮彩相携着走过来。我们之间没有爱情,便直接过渡到相依为命。我知道妮彩是爱我的,在逐渐地依赖我,学做我喜欢吃的菜,每天把简陋的家收拾得一尘不染。我把这些看在眼里,却无论如何,没有爱意。但她如此安静,我不给,她便不讨要。在她怀孕的那段时间,她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看我不开心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为了让胎儿免受伤害,就一个人在楼下溜达。她从来不过多干涉我的生活,以她的方式隐忍地爱着我。

妮彩想要的,无非是平淡的幸福。她说她不希望我能给予她多少,一个健康的孩子,一个体贴的丈夫,便是她想要的全部。可是淡然的妮彩,可能是生活在城市里的缘故,她一直都无法理解我对老家人的照顾。随着公司规模的增大,我每月都要寄给父母一些生活费,这些生活费成为我们平淡生活的定时炸弹。她不明白一个农村的父母在八十年代如何含辛茹苦地供我读完大学,作为独生女的她,更无法理解我跟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有多深。除了结婚第一年春节她跟我回家过年外,这些年,都是我带着女儿回老家。她对我家人的不屑一顾也让我渐渐对她有了微词。

女儿三岁的时候,我们搬进了新买的大房子,妮彩也辞职在家专门带孩子,家里的欢声笑语多了起来。有时候我也会有瞬间的恍惚:这种稚儿绕膝的幸福,如果有维嘉的出场,是不是更加圆满?

再也回不去

彼时,维嘉正在黑龙江的一个县城里,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自分开后,我们再无联系。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在努力刻意地忘记彼此,想要融入现有的生活吧。

在2006年春节同学聚会上,我很意外地见到了维嘉。她与从前没有多大变化,将近十年不见,看见她的那一刻,我的心还是钝钝地疼了。所有的过往,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扑面而来,让我顿时不知所措。这个我一直深深爱着的人,突然站在我面前,惊讶、惊喜以及随之而来的距离感,让我的眼睛起了雾。

吃完饭,我们在海边转了一圈,海风把她的大衣吹得鼓鼓的,她眼角的泪一滴滴滑下来,颗颗都砸在我心上。她说当年匆忙结婚以为可以治愈心头的伤,以为可以有个人帮忙,就可以了却心头旧痛,可是,没想到,她却一日日沦陷在对我的思念里。

是谁说的,生活从来就不是这样,不是交换了舞伴,仍能继续蹁跹,不是说有了替补的存在,就不会哀悼故人的离场,不是说有了新的慰藉,就可以抹去旧日的疼。

而我,又何尝不是!

如果我们不见面,或许一辈子都会把彼此放进心的最里面,记忆也会停留在那五六年相爱的时间里,可,见面后,却力图想从现有生活里给彼此找个位置,开始慢慢地觉得,身边的人,怎么看都有了缺点。想要贪婪地,再续前缘。

见面后,我们联系很密切,电话、短信、网络,所有能联系的方法我们都用上了。她老公因为常年在外地,她一个人带着儿子,每月从老公那里拿些生活费,生活的苦闷可想而知。很多时候,我看着摄像头里她哭泣的脸,都有种把她接回身边的冲动。

2007年“五・一”,我借口出差回老家,她也从黑龙江赶回来与我见面。我们在一起的那三天,似乎想要把绵延十年的相思都补回来。她一遍遍地问我:“我还可以回到你身边吗?”她的话,让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前浮现的是六岁女儿仰着头叫爸爸的脸,是妮彩无助的眼神。

从老家回来,我们的联系更加频繁。维嘉一遍遍要求来济南,都让我找种种理由推辞了。可是,我心里依然放不下她,梦里是她披着头发在风里奔跑,我在这样的梦境里日渐沉默,对妮彩也有了更多的不满。为了能和维嘉多聊会天,我每天都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我尽量避免与妮彩有正面相处的机会。每次她跟我说些事,我也总是心不在焉地听着。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我知道,内心里,我已经不由自主地深深伤害了她。

当矛盾积攒到一定程度,总有爆发的那一刻。那天,我到家已经九点多了,看着桌子上妮彩为我热好的饭菜,找借口说很累就直接进卧室躺下了。女儿一直在玩游戏,妮彩怎么劝她练琴她也不听,后来,女儿非要让我陪她练,我说我累了,今天不练就算了。妮彩当着我的面“啪啪”两巴掌扇在了女儿的脸上,女儿张着嘴憋了好大一会才哭了出来。我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儿,鬼使神差地指着门朝妮彩吼:“滚,你给我滚!”妮彩的脸上掠过一层惊讶,继而转身跑出门去。听着妮彩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发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那晚,妮彩没有回来,我抽了一夜的烟,拒接了维嘉20多个电话,维嘉一遍遍地发短信问我:“亲爱的,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看着那些短信,看着熟睡中的女儿,看着这个被妮彩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家,悲伤汩汩而来。

黎明时分,我下楼一遍遍找妮彩,妮彩的离去似乎给我敲响了警钟。敏感安静的妮彩怎能看不出我近期的异常呢?她只是不敢直面结局而已,她不敢承认,她一向中规中矩的丈夫也会像很多有钱人一样,在婚姻外游弋。后来,我在咖啡厅找到了捧着咖啡杯泪流满面的妮彩。我站在玻璃窗外,看她哭到哽咽,第一次发现,这个与我共同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女人,原来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一个多月来,她憔悴了好多,下巴更加瘦削,小小的脑袋在轻微的啜泣里晃动着,晃得我心里排山倒海般难受。我进去把她揽在怀里,我说妮彩我错了,以后我不会这样对你了,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妮彩扬起哭泣的脸,说,蓝调,如果我真的给不了你幸福,你可以去寻找幸福的去处……话未说完,她就大哭起来。

回家的路上,妮彩说,蓝调,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我等你决定。妮彩说得很坚定,出乎我的预料。她说,我们结婚将近十年,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你爱我,原来,你真的,就从来没有爱过我……我无以回答。

我也以为,我不爱的。可是,十年的点点滴滴,爱已经滋生在潜移默化里。

我没有答应妮彩要分开一段时间的要求,妮彩因为心疼女儿也不忍心离开。我每天按时回家,陪女儿练琴,周末的时候一家三口出去兜风,日子似乎回到了从前。我跟维嘉说,我们真的无法在一起了,不要这样纠缠着彼此煎熬,我们还是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上,就像没有再次相遇那样。

电话那边,维嘉哭着喊:“你怎么可以这样把我们曾经的一切都突然葬送,我可以抛弃一切,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么?”

是的,一切再也回不去了,就像陨落的流星,滑下的眼泪,无论如何努力,再也回不去了。曾经有过绝望而深刻的爱,也得到过博大而深刻的爱,如今,就让这些经历留在记忆的罅隙里吧。

你可否陪我看细水长流

我把维嘉的电话拉入拒接菜单,把她的QQ拉入黑名单,斩断一切与她联系的渠道。

可维嘉并不放弃,她想尽一切办法找我,她说她不能没有我,因着对我的思念她才挨过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盼到我的出现,刚刚看到了幸福的曙光,我怎么就忍心把一切都斩断。我说维嘉,我们的感情仅仅停留在十年前,还有比我们的感情更珍贵更值得珍惜的东西。可是她却像疯了一样风尘仆仆地赶来。我拒绝见她,托朋友给她捎了两万块钱让她买机票赶紧回去,可她苦苦哀求那位朋友,讨要了我单位和家里的电话,一遍遍地打。

开始我是避着妮彩的,我告诉她有个工人被我辞退了,很不服气,所以会往家里打电话,让她不要接任何电话。可那天晚上女儿接起了电话,然后转给妮彩……

我不知道妮彩和维嘉聊了些什么。我从公司回去,就看到了空荡荡的家。妮彩带着女儿回了娘家,短信给我:蓝调,如果你真的忘不掉,就回到她身边,她是那样地爱你,我和女儿退出……

我气急败坏地把维嘉叫出来:“妮彩自始至终都不是我们的障碍,是我想要放弃你,我女儿才六岁,她不能没有爸爸,而你十岁的儿子也不能没有妈妈,我们到此为止,不要拿爱互相伤害!”

维嘉在济南呆了十天,那十天,维嘉天天堵在我公司门口,而我天天堵在妮彩家门口。

有天深夜十二点多了,我看着妮彩和女儿的照片发呆,接到朋友的电话,说维嘉在宾馆里割腕自杀了,刚被送到医院!我立马慌了,匆匆赶到医院,看到了昏迷中的维嘉。我狠狠地告诉她:“是我负了你,不管怎样,我们真的回不去了。”维嘉的泪,爬满了脸。

后来,我给维嘉的父母打了电话,他们领着维嘉十岁的儿子来济南把维嘉带走了。维嘉说,既然死都换不回曾经的爱,那就算了吧,狠狠地爱着你,然后再狠狠地忘记。

妮彩还是没有回来,她说她现在还没有调整好心态,她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她让我给她时间。她现在在她表姐的育婴超市帮忙,我抽空就去跟她聊聊天,细细琐琐地告诉她我的生活。我曾经辜负了她,那么余下的时间,我会拿我全部的爱弥补她。

有人说,不管你曾经爱多久,痛多久,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等你在他身边岁月静好地过完下半生。在种种曲折迂回中,我才发现,妮彩,就是我要珍惜、陪我一起走的人。

编后:

蓝调说他是在妮彩表姐育婴超市的柜台上看到《祝你幸福・午后》杂志的,他翻开看到了“倾诉驿站”这个栏目,于是萌发了要把刚刚经历的这场情感劫难说出来的想法。他希望妮彩能够看到这篇文章,能原谅他曾经带给她的伤害。

抛开曾经的是是非非,在事情的关键时刻,蓝调能做到清醒的回归,的确是一种明智的选择。维嘉从黑龙江抛夫舍子不顾一切地跑来,不过是为了心里那被霎时唤醒的、久违的浪漫情结。想要在平淡的生活里有那么一场兵荒马乱,想要在细水长流的婚姻之外有那么一段轰轰烈烈。或许每个女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二十岁的自己,装不下生活的琐碎,装下的是荡气回肠狠狠爱的故事。

最后,各归各位,情感回归了,这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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