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添:我只管我熟悉的世界

01 和哪一位导演合作的过程比较令你难忘？你对他的评价是？

我和李安导演的性格较像，私下是好朋友，但反而在工作上没有太多沟通。在一段很短的时间内，他就相信我做的东西。他工作上有点闷骚，憋很久做一件事，一段时间只坚守一件事情，另外检视起自己来很严格。

02 你觉得电影艺术氛围有什么不同？

我很幸运，经历了三个地方最强盛的时期。1980年代的香港、1990年代的台湾，2004年一直到奥运之后的北京。现在的北京过了梦幻的感觉，正慢慢变得具体与商业。2004年至2008年，大家更疯狂，没有那么实际。

03 觉得内地电影市场有改变吗？

现在很难讲，因为现在有许多小成本电影，太商业化，没人愿意投资比较认真的电影，也许一段时间后，等大家看厌了，也会想看一些好电影，严谨的电影。

04 哪位艺术家对你影响较大？

黑泽明。他对传统文化很执着，早期时，他认为有一种元神。我觉得他兼具天赋与侠客精神，人也很谦虚。

05 从审美的角度，排在你的庸俗清单前列的是？

没有礼貌。在公众场合要关心别人、跟人交流要有礼貌，比如在公众场所吐痰，大声讲话，就很庸俗，没有尊重别人。还有就是贪心，没那么漂亮，硬要扮那种漂亮；没那么有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没有那个东西，骗别人你有。

06 你认为哪种美德被高估了？

钱和权力。在一般人的心里，钱变成美德了。还有就是文字的力量，我觉得它被高估了。文字有沟通能力和辩证能力，但支持真实性的能力没那么强。太多人用文字去驾驭别人，容易出现偏离。用一个个的符号组织起来的东西，它可能会变成另一种意思。总之，文字容易出现狡辩。

07 你性格中有没有特别冲突的东西？

我的性格不喜欢和外界联络，不喜欢组织好的东西，自尊心又很强，永远都会碰钉子，有一点点才气，随时从人间蒸发。但是有一点可能我没有变，就算是蒸发了，我还是这个样子。

08 比较过去与现在，你的心境变化较大的一部分是？

去台湾之前，母亲过世，我完全在另一个空间，长时间与之前的世界决裂，有时几年都不打电话回香港，完全消失，不想和以前的人接触。对一些事情失望，虚无，无法逃脱，不想触碰到以前的人。那么多我认识的人，都没有和他们联系，后来有了微信，我才一个一个恢复与他们的联系。

09 有没有最偏爱的角色造型？

喜欢LILY，它是我在当代艺术展里面虚构的一个角色，不是真人，它像一个帮我们重演我们的生活的角色。我想借此表达一种新的世界观。全人类走到现在有一个瓶颈，过分理智，在自然界很孤独，平衡不过来，人和人之间沟通越来越少，这个问题很严重。我想制造一个东西，说明人终有一天会消失，留下物质，像我说的“废墟美学”。LILY是一个物质，没有灵魂。它的形态和我们很像，源自我对中国古老时代的想法，它好像是从过去回到了我们的现在。

10 有什么事让你觉得遗憾过？

我拥有的东西已经不少了，这个过程中有过一些不满，也有过一些短暂的遗憾，后来也渐渐少了。可能这种遗憾反使我更完整，我不管外面怎么看，我只管我自己熟悉的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