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定思痛后,不做你的情人

时间:2022-06-12 12:00:02

那年的夏天,我和安毅离婚了。他最初执着的追求和最后毫不留情的背叛给了我最致命的伤害,却让我无处言痛,也不给我任何疗伤的机会。于是我怀着最后的一点点活下去的勇气离开我们相识、相爱最后分手的城市,来到了有山、有海充满着阳刚之气的大连。我想没有了爱人的我最需要的也许就是痛定思痛的坚强吧。

在大连,我从一个普通的酒店服务员做到了五星级酒店的前堂经理,后来又自费读了大连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的在职研究生,在开发区的一家外企做起了美国总经理的秘书兼翻译。三年后我有了自己的房子、车以及一个白领女性的小资生活。三年间我几乎每天都是马不停蹄,我甚至没有时间去顾及自己的心情,就像一个机器一样高速地运转着。除了睡觉外,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工作和与人交往。

30岁生日那天,我正好在新西兰休假。晚上,我一个人点燃了30只蜡烛,祝自己生日快乐。在烛光点点、风景如画的异国他乡,我流泪了。我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声音:我不快乐。尽管我已经有了车子,有了房子,有了一份十分体面的工作,可是得到这一切的过程中,我一直在赌着气,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要活得很好,我要让安毅明白,离开他并非是我的穷途末路。然而,在我30岁来临那一刻的流泪让我突然明白了,我要为自己活着,活在宽容里,而不是拿别人的过错折磨自己。我告诉自己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过去,而不是用疯狂的忙碌来拒绝回忆。毕竟我和安毅曾经相爱,曾经有过两年非常开心的日子。

再回大连,我的微笑已经不再带有任何伪装的气息了。一天外资老总在交待完工作之后,轻轻地说了一句:“Miss Chen ,the nature you are ,the happiness you have.(陈小姐,你越自然,你也就越快乐)”刹那间,我的心中充满了阳光,我开始相信快乐是具有感染力的。

那天,同事芬在工作间里打电话,声音大得整个办公楼都听得见。大概意思是她老公变心了,要同她离婚。芬歇斯底里地冲她丈夫吼道:“你做梦。我不会把你拱手让给别人的。我不幸福,你也别想好过!”说完,芬摔掉了电话,所有的同事都把目光投向了芬。芬哭着跑出门去。

我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屋里找到了芬。等她平静下来之后,我告诉了她我从未向别人说过的过去。我说:“芬,在这个婚姻犹如酒后驾驶的年代,‘不爱了’是一个女人最好的退路。让他走吧,经历告诉我,宽容别人才能善待自己。谁都不可以成为我们牺牲尊严与快乐的理由。”

芬依旧泪雨滂沱,但我想聪明的她会找回她自己的。而说给她的那番话,无疑是我对我自己过去的总结,说出来后,也就有了勇敢面对的勇气。挫折让女人成长,孤独让女人得到智慧。

2008年6月的一天,安毅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三年过去了,他还是那样的冷峻逼人。在一家餐厅里,我说:“真巧,会在这里遇见你。”安毅却说这对于他来说并非巧合,他辗转从朋友的朋友那里得到我的消息,只知道我在中山区葵英街一带工作,却并不知道是什么单位。于是他整天在葵英街一带守候。他说:“只要想找,就一定会找到的。”不等我说话,他又说:“你漂亮了,看起来你过得很好,这我也就放心了。”我说:“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安毅说:“看得出来你还在记恨我。其实……”我打断了他的话:“其实你的离开让我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我曾经记恨你,但现在不会了。我还不至于对一个与我生命毫无相关的路人恨之入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然后掐断了电话,接着电话便锲而不舍地响着。他说了声“对不起”便转身去接电话。

这个场景好熟悉。我想,三年前的他就是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挂断我的电话的。果然是他家里打来的电话,问他出差的时间已经过了,怎么还没有回家?他把这些告诉我时,有点儿挑衅与暧昧的味道,而我偏偏十分不解风情地说:“瞧,那辆新款的奔驰多现代啊,我想大概要一百多万吧?”

安毅不再说话,只是一枝接一枝地吸烟。这时餐厅的服务员走过来对他说:“先生,我们这里禁止吸烟,不好意思。”安毅气急败坏地熄灭了烟头,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我并不阻拦他,只是看着他慢慢变醉,看着他渐渐地语无伦次。我很想知道这个醉后的男人会吐出怎样的真言。他说他现在的妻子苏梅是一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孩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吃喝玩乐,而他则像一个保姆,保护她、照顾她、忍受她的任性,她却从不过问他的心情。前不久,她将已经怀了三个月的孩子偷偷地打掉,只因为他没有在她规定的时间里按时回家。她说这是对他的警告,他如果屡教不改,她会做出更让他难以预料的事情。安毅知道她不是在威胁他,以她的性格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像一头黄牛一样,既要赚钱养家糊口,又要无怨无悔地承担她的一切飞扬跋扈,就因为当初他是以一个已婚男人的身份追求的她。他说他很累,他常常会想起我,想起那三年虽平凡却温馨的日子。他多想能够找一个人说说心里的话,可是他也只能默默地独吞这杯自酿的苦酒。

这个我曾深爱的男人在我的面前肆意地流泪,而我虽与过去斩别却依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趁势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我能够感觉到他在痛苦地颤抖。我甚至在想,这是三年前那个毫不犹豫地离开我的安毅吗?

那一夜,很少失眠的我彻夜未眠,我的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刘德华的那句歌词:“要揭开伤口总是很残忍,请你莫作痴心人,多情暂且保留几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去安毅所住的宾馆找他。我说:“安毅,今天我陪你把大连好好逛逛,再帮苏梅买几件衣服。我们大连的衣服可是很有名的噢!”说这些话时,我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想过了,既然安毅为我而来,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至少他不是我的敌人。我也不想让自己活得那么不磊落。

我开着车带着安毅沿滨海路将大连逛了一圈。一路上我不停地向安毅介绍大连的风土人情,并说:“下次带着你妻子一起来,我会为你们做一个很好的导游。”安毅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我从镜子里偷偷地看他,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在风景上。Oh!my god!他忧郁的表情居然还会如此牵动我的心。下午我们一起为苏梅买了几件衣服。3点钟我将回程的机票放在了安毅的手上,我说:“安毅,谢谢你来看我。”本来,我还想再说一些已想了很久的客套话,可是刚说完这句话,我的眼泪便猝不及防地夺眶而出,让我一下子将那些不带任何感彩的、冠冕堂皇的话统统抛到了脑后。安毅拥我入怀,我的心中有一万个应该拒绝他的理由,可是我却没有做出任何的挣扎。

安毅走了,我的心突然之间变得空荡荡的。我知道其实安毅是我惟一爱过的男人,我为自己三年后还会意识到这一点而备感前功尽弃。可是我竟不能拒绝安毅偷偷打来的电话,我竟无力拒绝他遥远的关怀,我竟不能控制自己对他的牵挂。

2009年1月的一天,安毅再次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一次他住进了我的家里。白天我去上班,安毅便在我的家里做一些家务,他非常仔细地检查我的门窗、电、煤气有没有隐患。晚上回到家里,打开门,一股诱人的饭香扑面而来。安毅系着围裙出来迎接我,为我挂好衣服。看着家里有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竟然忍不住幸福温暖的泪水,也许几年来我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意识一个人的日子其实很寂寞。

我对安毅说:“我真的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么多。”因为我知道安毅在家里已经承受得够多了。我只希望我这里会成为他歇息片刻的地方。所以,每次安毅来,我都会尽力请几天假,陪他说话,在家里给他做上几顿可口的饭菜,就像我曾经是他妻子时那样。我不问他他和苏梅的事,我不想增加彼此的负担,只是我并不知道这种自欺欺人能够维持多久。

安毅该走了,我本来对自己说不可以流泪。安毅是晚上的班机,我却从中午时便开始偷偷地流泪。安毅的心情也很不好,一直在吸烟,反复地检查我家里的安全措施,一再地叮嘱我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安毅坚决不要我去送他,我只好答应,他即将走出我的家门的时候突然又反身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们的泪水交织在一起。他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我掩住了安毅的嘴,我说:“我不要听到这样的话,今天的一切我不后悔。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也不会怪你。”

安毅走后,留给我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纠结。我明明知道这是个错误,但却无法说服自己挣脱这个错误。我依然无法停止对他的消息的期待,无法阻止自己对他的牵肠挂肚。有时我也会对自己说:没有人会知道的,我无意于破坏安毅现在的婚姻,只要我的存在能让安毅的心情有个寄存的地方也就足够了。

就这样,我由安毅的前妻成了安毅的“情人”,尽管我对“情人”这个词深恶痛绝,可是我骗不了自己,也找不出另外的词汇来形容我们现在的关系。

2009年6月16日,安毅打来电话告诉我他妈妈病危了。老人曾在抢救室里对安毅说她想见我。她始终认为我是她惟一的儿媳妇。抢救过来后,每次安毅去看她,她都会吃力地问安毅我为什么还没有来。后来,老人不能说话了,就在纸上写我的名字。前两天,医生告诉安毅老人最多只能活一个星期了。听到这里我哭了,我永远记得当初我和安毅离婚时,婆婆给我跪下的情形。婆婆是个非常刚强的大学教授,可是那一刻她却跪在我和安毅的面前求我们不要离婚。那一年,她为我们流了多少伤心的泪水,离婚后的好长时间婆婆是我关于那个城市的记忆里惟一的温情。

我一刻也没有耽搁地赶到了婆婆的病床前,尽管我也知道这样做并不合适,可是我已顾不了那么多,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重要的呢?

当我扑到老人的病床前时,一向以理智自居的我竟号啕大哭,我难以相信疾病会让一个人彻底地改变了模样。一声“妈妈,我来看你了”包含着多少难以描述的世事沧桑啊!看到我,老人的精神变得格外的好,那天晚上,她坚持把我和安毅的手握在一起才肯睡觉。我和安毅就这样握着老人的手坐了一夜,我们无法预料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我们也没有机会去想这个问题。第二天早晨,老人安详地去世了。

我尽了我的本分,本想一个人悄悄地走掉,可就在我和安毅陪婆婆的这个夜晚,苏梅服毒自杀,经过及时抢救捡回了一条命。醒来后的苏梅坚持要见我。见到孩子一样的苏梅,自感并未做错什么的我,仍然心存愧疚,因为我知道爱的自私和爱的不可分享。苏梅说:“你别再来找安毅了,他对于我真的很重要,可是对于你却并不是这样。你独立、你坚强、你可以没有了他活得更好,可是我却不能。你想想如果你们再在一起了,那我只有死路一条。那样的话,你们会幸福吗?”

我说:“苏梅,你能如此推心置腹,我很感激。我真的无意破坏你们的婚姻。我想说的是,安毅只属于你,但是你不要把他当作神,而要把他真正当作你的丈夫,给他一些关心,给他一些喘息的机会,给他一些别人不能够给他的东西。不要让他觉得爱你是个令人无法呼吸的负担。”

离开的那一天,安毅来机场送我。仅仅几天的时间,他瘦得惊人,鬓角已有了几根白发,显得像跟谁赌气一样的苍老。他的憔悴让我很想流泪,可是我忍住了,此时的眼泪只会是蛀蚀理智大坝的蝼蚁。就在我快要进候机室的那一刻,安毅叫住了我:“你可以再为我留下来几天吗?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地需要你。”他的声音几近哀求,让我找不到任何语言来拒绝他,但我又忘不了我对苏梅的承诺。我僵在那里,不敢回头,也不敢移动。过了好久,我对安毅说:“还是不要了,我不想让爱成为三个人的灾难。安毅,别再去找我了,我已经35岁了,没有力气和勇气再为爱跋涉千里,也不想活得颠沛流离。君子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好好珍惜苏梅吧。”

飞机乘风而起的那一刻,我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彻底跟这座城市、跟这个人,做一次永远的告别。

保重!

责编/王 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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