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落在横涧的那缕诗意

时间:2022-06-11 02:39:22

挽住擦肩而过的梦

近些年来,我常憧憬着,住到青山碧水间安逸的小镇,在小街冷巷开一家小店。每天拂晓,推开木板门,迎着初生的太阳,缓缓行走在原野间,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嗅着空气里飘浮不定的树木芳香,对着沉默的远山来个大声召唤。

白天,整理完货品,安静地坐在柜台前,看街对面墙角处生机勃勃的藤蔓越过墙头,蔓延到光滑的青石路上。看路边几个老翁端着紫砂壶围坐下棋,看背着书包蹦蹦跳跳放学回家的细伢。

傍晚,摆开菜碟酒壶,竹椅上坐定,听隔壁老婆婆絮絮叨叨着陈年往事,看白叟吸烟摇扇纳凉、小孩们相互追赶嬉戏,在细细的咀嚼中品味小镇人家的生活……

曾经以为,那铺着青石板的幽深小巷,那远离名利喧嚣的小镇生活,离自己很远。以为只能在前人的照片里细细凝望,在别人的游记中默默向往。殊不知,自己曾经无数次与它擦肩而过。端午节,在悉尼歌剧院高歌一曲之后,歌唱家徐惠英要“荣归故里”,约了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去横涧小镇。若不是她的相约,我恐怕无缘感受到,横涧小镇的宁静、安详和让人感动的沧桑。

横涧镇,地处溧阳南山里,因山涧横贯小镇而得名。太平盛世,小镇是山货外运的集结地;战乱年代,是兵家必争的山区命门;如今,是毗邻旅游区的世外桃源。

一锅肥瘦相间的生活

走进小镇,“胖子酒家”、“老李家”、“柒玖捌”、“周家土菜馆”、“食家庄”……路两边大大小小的饭店,让我们感觉到了这里餐饮业的发达。

门楼最气派的“老四头饭店”,是当地最有名气的特色酒店之一,以善烹山珍野味闻名。“老四头”本姓刘,很多人直叫着“老四头”,却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老刘拿手的菜是红烧野猪肉、野猪肚火锅、烩羊肉,还有用老母鸡、蛇炖出来的“龙凤汤”。有人说要保护野生动物,野猪吃不得。其实,这大山里生态环境好,食物丰富,没有天敌的野猪多得成灾。夏秋时节野猪会下山糟蹋庄稼,大雪封山的严冬,野猪甚至会成群结队闯进村里觅食伤人。以前山民们有枪,现在枪被收了,只好挖坑下套。不过,你不用担心会误伤了人。每个坑、每个套,周围都立着警示牌——野猪是不识字的。

据说冬至后捕到的野猪,肉最鲜美。红烧野猪肉、烩山羊肉,制作程序都不复杂,佐料无非是酱油、黄酒、冰糖、老姜、辣椒之类,先用大火、再用文火烧煮。但像“老四头”这样的大师下厨,不仅选料十分讲究,火候也讲究拿捏准确,这就是“功夫”了。

小镇的餐馆永远生意兴隆,三省四县的老饕们,往往驾车一两个小时赶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这一锅肥瘦相间的美味……碳炉摆上桌,小火咕嘟着,一杯小酒,一碗野猪肚煨的汤,几样山珍小菜,最后用龙凤汤下一碗面,洒上碧绿嫩黄的蒜叶香菜,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涧河两岸炊烟直

徐惠英家就在镇上,派出所隔壁的一座小院子。大哥大嫂在南京工作,出嫁了的几个姐姐只有节日才回娘家。平时只有母亲李梅芳和继父韩兆贤住在这里,小院显得有点冷清。我和同行的施教授到家里来过几次,算是熟人了。看吃饭还早,就去厨房和大伯大妈打了个招呼,背着相机出门拍风景了。

沿着一条涧河,是小镇的老街。街口上餐馆、杂货店、理发店、木匠铺、水果摊一排溜,只有餐馆装修得古典雅致像模像样,杂货店、木匠铺都灰不溜秋老态龙钟,门楣上的字斑驳离落,都看不出什么年代的房子了。

沿着涧河走,看错落有致的民居,树冠高大的银杏、榉树,院墙上挂着果实的藤蔓。

才11点钟,有些人家已经吃过饭了,老头老太闲坐在门前。上前搭讪,打听老宅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伯主动给我们带路。

跟在他身后,看了几处老宅子,都是无人居住的空宅。有的屋前堆着黄沙青砖,是准备修缮老屋,还是拆除重建?20年后,小镇会变成什么模样?想到这里,心中一紧。

在一处石拱桥前,老伯说他讲不清老桥的历史,只说是很老很老。桥边的一棵树,横斜着生长,探向涧河对岸。

老伯说他小时候这树就这么大了,那时候夏天总是攀着树干,走到中间,再双手悬吊着跳水。可惜这十来年涧河越来越浅了,小孩子也不来玩这样的游戏了。

过了桥,是横涧通往安徽的路,老街正在拓宽。转身想拍一张老桥的远景,却发现小镇后面的小山头,矗着一座碉堡。接连拦着几个路人,想打听碉堡的来历,却都说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或许是当年日本人侵略中国的罪证吧?

手机响了起来,催着吃饭了。走出曲径幽巷,一个转弯,就又回到了小院。

迈过小院的门槛,所有的喧嚣都在远处了。厨房收拾得十分整洁,灶门口的柴禾堆放得整整齐齐。正在炒菜的大妈留给我一个清瘦的背影。我按下快门,记录了那样一种专注,一种宁静。

菜摆上来了。白切肉、豆腐烧肉、老菜烧笋尖、炒猪肝、茭白炒毛豆、茄子烧豇豆、韭菜炒鸡蛋、炒青椒、南瓜藤、冬瓜海带排骨汤,居然还有一大盆红烧小龙虾。红红绿绿的一大桌子,无论是看,还是吃,都很惬意哦!

徐惠英看大家吃得很投入,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妈妈用土灶木柴大锅烧的,味道能不好吗?!”79岁的韩大伯,酒桌上的表现像天真可爱的老顽童,劝酒热情得那叫一个“HIGH”。我开车,滴酒不沾。大伯的主攻目标便对准了施教授。教授曾经被他用几大杯甜米酒灌醉过,所以今天“警惕性”很高,喝了两杯之后怎么劝也不端杯。所幸大妈出面叫停,这才解了教授的围。

一帘江南半窗雨

端午节的餐桌上自然少不了粽子。一般的粽叶,是从河滩边打来的芦叶,但今天吃的粽子有点特别。“粽叶”是笋壳叶!难怪吃到嘴里有一种特别的香气。

正吃着呢,下起雨来了。淅淅沥沥的绵雨,从屋檐上淋落下来,飘进走廊,似弥漫着草木花香。

徐惠英的闺女阿紫才28个月,打着伞在院子里轻舞,她外婆说像一朵蘑菇。这情景让我想起在苏州读书时,雨天在幽深的长巷,不经意间遇上几位打着花伞的女子,擦肩而过,落下一串浅唱低吟般的莺莺吴语。

当时的印象梦幻一般。此刻置身小镇,顿时冒出雨中感受清凉的念头。提了相机,打着雨伞出门。慢慢地走到十字路口,街上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女孩,没有撑伞,神情落寞地站在细雨中,衣衫湿漉漉的。也许,细雨中,最适合她此刻的心情。

走在被细密的雨丝浸透的石板路上,觉得心里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宁静。小镇的居民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但小镇外正大兴土木,很多指示牌都已经换成中英文对照的了,正准备张开臂膀欢迎八方来客呢。我一直担心,这种如诗如画的江南小镇,几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呢?此刻,站在柳丝夹道的石拱桥上,看小桥流水人家。雨丝在微风吹拂下斜斜地滑落,给小镇淡淡地罩上了一层薄纱,妆点得古朴清幽,好似一幅水墨丹青。站在江南小镇的桥上,淋着江南的雨,尘世的喧嚣,内心的烦恼,似乎都顺着小溪,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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