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勇往直前

这座迷人的城市

每一盏灯都可以为你点亮

却并不是每一盏都肯为你熄灭

是什么让我们伤而不悔

至柔者驰骋至坚。周盛,认识你是一件让我觉得幸福的事,希望这份友谊可以山长水远,待我们都老了时,仍旧坐下来,红泥小火炉,一起分享一壶热茶,好吗?

周盛从一家不景气经常开不出支的晨报,跳到电台,然后来到晚报,完成了爸爸要求的从底层来才知疾苦的锤炼。其实这几年,周盛倒觉得自己在热闹中,将父亲从事了一生的报纸出版业,冷眼看清。他不信仰亦不盲目,这是一份职业,亦不想如父亲当成所谓的事业,他只想做一名小记,好好活着。女友当然亦谈了几个,或者他并不曾清晰记得有过几多女友,因为往往还没走到可以亲吻的恋人关系,他已风清云淡,嬉笑着调侃了。

这日周盛受邀采访一家小资餐厅,给他们做点软文宣传宣传。老板娘小雪是个非常妖娆的女性,几句话下来,周盛判断,她只是幌子,虽然有手腕,她背后应另有男子才能支撑这样低调奢华餐厅的开销。小雪说我们今天有个特别的活动,有一个夜男女活动今天在我们餐厅,你参加不?周盛问,什么是夜男女?小雪说,是一个类似相亲的活动,从报名到筛选、资料了解、化妆、保养、服饰到就餐礼仪全都是经过策划的,我们餐厅是第一站,报名费很贵的,你来了我请你参加,我认识他们策划公司的老总。周盛笑意浓浓地说,那岂不是有美女可看?好啊。小雪说,晚餐6点开始,在二楼777包间,你得换身衣服,正装才行。及到6点,说调整到二楼666包间,周盛先去看了777包间,是三三对坐的包间,而666是四四对坐的餐位,周盛不禁笑小雪的心机,原来为了达到她宣传餐厅的目的,她一定是费了口舌让活动主办者临时调整房间,并争得到场来宾同意。

及他坐进房间,四女三男已经开始喝饮料,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异常年轻,一副娃娃脸,丹凤眼,眉眼弯弯,完全素着一张脸。另3个女子,则盛装而来,都穿着类似小礼服裙外披风衣的装束。而对面的女子则只是一件白衬衫加一件开衫,周盛注意到女子的开衫是Celine,手袋是Coach,穿在她身上,配在她身边都是一副安静气息,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完全放松下来,笑意盈上他的脸庞,专心看别的女子。饭吃得有趣,另3个男子想必很满意他们对座的女子,谈锋甚健,而周盛向来对有对手的爱情有兴趣,参与到他们的争夺赛中,而对面的女子则安静吃饭,偶尔浅浅笑意聆听。周盛想,这样中规中矩的女子,长得不好看也不难看,没什么兴趣亦没什么恶习,朴素中有点奢侈,就是大多数中国男人的老婆的模板,像口香糖,初时有虚假糖浆味,久了便同嚼蜡。就餐结束,周盛已经和其中一女孩子互相交换了电话,眼神亦达成默契。而其中一个电力工程师则坚持送周盛对面的女子回家。事后,周盛当然没有和那些女子有什么交往,有些女人就如昙花,美则美矣,却不能共度时日。

半月后,他所在的记者二部派他去报道一个商务会,是他爸爸的老同学陈叔叔开的会,也就是给企业做软文的事。一般来讲,只要拿了企业的新闻通稿,和200元红包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他迟到了,被多功能厅里的一个女声吸引,那声音不似一般的电视台或电台主持人,或不入流的社会主持人,有一种略带沙哑的明亮感,仿佛手触天鹅绒般的微醺感,他绕到后台侧台口,仔细端详女主持人,高挑,非常漂亮的小腿,很白,稍浓的妆,却兀自有种调皮的优雅,脆弱的性感。他一直站在台口听她讲话,等她下来可以近距离看到正脸,会议结束,女子走下台,先与主席台的一位低头讲话,然后笑眯眯地返回后台。看到周盛说,你好,周记者。周盛表情诧异,及女子卸了妆,再度出来指挥撤场,周盛才看出来她便是小资餐厅坐在他对面的乖乖女。他想大喊,这易容术太坑人了。女子对他嫣然一笑,两个小酒窝漾开,笑眯眯地说,这下认识了吧?周盛笑笑不语。主办方走到女子面前说,大家意犹未尽,要去唱歌,你也跟着去吧。女子说,好啊,我马上来。周盛跟在她身旁问,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女子笑,周行。

到了KTV,七七八八打开各种颜色的液体,大家开始群歌乱舞。先由周行举杯开场,只拿了一杯水,却无人挑她。周盛说,混得行了,喝水都能拿下客户了。行笑,我还是笨的,有的水都不用,一样让客户欢喜。到了KTV行便只是陪客,唱了两首歌,便安静坐在角落里听歌,喝水,进进出出照顾大家吃喝玩乐。开始陆续有人跳舞,周盛去邀请行,周盛说,行啊,一上手就知道是个舞皮子。行笑,还真好久不跳,上学的时候,跳过一阵,本领学会了,舍不得扔,什么时候上场都行,我也没办法。周盛问,你学什么专业的?行笑,没读过书。些许认得几个字。及至唱歌结束,大家又去宵夜,直至凌晨才罢。陈叔叔说,周盛你不行啊,你看行,什么时候都在状态,精精神神的,怎么陪我们玩,委屈你不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周盛笑说,叔叔,我平时在家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过不惯夜生活,您下回多带我出来几回,我就好了。与陈叔叔道别后,周盛对行说,我喝多了,你开车送我吧。开你的车,我的车就放这,我明天来取。行笑笑说,好啊,这样我对周社长也有个交代,防止带他儿子出来玩,喝多了赖我照顾不周。上了车,周盛问,你有男朋友吗?行摇头,周盛说,我也没女朋友。行说,那不挺好嘛。周盛饶有意味地看着行,行亦温和地笑不接言。

之后周盛会给行发短信,行有的回,有的不回,偶尔在哪里碰见亦不提起,总是笑眯眯地说,你好啊,周大记者。及至周盛泡上一个大学女美术教师,陪着去听李宗盛的演唱会。会场人多异常,可是他一眼就看到行站在门口吃冰棒,那神情开心闲淡愉悦,一双金色平底鞋,一条白色及膝裙,一件浅粉色短色T恤,中分短发。周盛与女教师走近,行亦看见他,微笑点头不语。周盛停下来介绍,女教师非常有涵养地打招呼,行仍在吃冰棒,只笑眯眯地说,你好,周记者。周盛问,你来看演唱会?行笑,我哪看得起,我是这次演唱会的本地宣传方,来看看热闹而已。他们道别时,周盛回头看到一男子走近行,递上一杯热红茶,周盛心里不屑地想,大热个天,买什么红茶。演唱会中段,周盛出来买水,看见行坐在休息区长椅上,头向后仰着,闭着眼睛听李宗盛的歌声。周盛坐在她身边,她便醒来看见周盛,笑眯眯地问,周记者出来买水?在那边。周盛看见她身边的大包,自顾自的翻起来,行亦不阻止,笔记本电脑,移动硬盘,笔记本,一本爱伦堡的《人、岁月、生活》,一个SONY傻瓜相机,杂物袋,有护手霜、名片夹、润唇膏、小包纸巾、钱包、备用手机电池、钥匙。周盛抬眼问,这是你的全部生活?行笑着说,差不多吧,工作生活。周盛说,走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行笑,不行,我得跟到演唱会结束。改天吧,碰到你,一起喝点小酒。周盛,明天我去找你。

第二天下午5点,周盛第一次到行公司,公司不大,人满为患,周盛坐在角落里等行。有一家企业的企划部经理在这里,与行谈年度活动方案,那企划经理一直望着行,行始终坦然面对,笑眯眯的,亲切与客户对答,给出建议并反对客户的某些想法。周盛给行发短信:你的客户都是先看上你了,才和你做生意的吧。行始终未看手机,直至客户离开,行一直送到大门外。回来才看见周盛的短信,抬头一笑就过去,不回答不解释。公司要开总结会,行仍笑笑拿了包与周盛出来,在餐厅落座,周盛不声不响地看着行,行亦只专心看菜谱,不理会周盛,点过菜慢慢喝茶与周盛对望,亦不言语。周盛笑笑摊开手臂后仰到椅靠背,说,为什么你不谈恋爱?行笑,谁说我不谈。没有合适的罢了。周盛无奈又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永远没真话。行亦笑说,永远没真话,也就等于永远没假话,对吧?吃饭时,行胃口很好,慢慢夹菜,吃得很有滋味的样子。周盛说,公司运行的如何?行说,还行,在努力中。周盛说,你好好一个人,怎么干这个,抛头露面马不停蹄的?行答,当初没有别的路可走。现在已经上了船,下不来了。周盛再问什么,行只淡淡应答,并不深讲。

第二天周盛电话行说,我在我爸办公室,你来一下。行问,有什么事吗?周盛说,来了才知道。周盛让行签了晚报几个广告位权,及从社长办公室出来,和行站在报社大楼下,行望着周盛说,利润我们一人一半。周盛说,我不取利。行笑笑不搭言,挥手道别。周盛望着行的背影,给她发短信,不这么你能死啊?!行头一次回了短信,买了头一份广告请你吃饭。行果不爽约,订了一家日本餐厅请周盛吃饭。周盛进得门来,行笑意盈盈地说,第一次请你吃饭,也是我们业务开始的第一次小会餐。行为周盛夹菜布酒,还叫了一小盅日本烧酒,行举杯饮尽,周盛亦不拂其意,与她对饮。只一杯行便摆手说不行了,周盛亦不勉强,独自斟饮,最后两人沉默对坐。周盛问,行你爱过什么人吗?行笑笑地说,有个老作家叫邹静之,他曾说,身边无情人,天下无风景。周盛说,我和你合伙吧。行笑着摇头说,不。我不会再和任何人合伙了。我们是合作人,互相取利,这样就好。如果哪一天你对利益分配不满意了,我们可以再讨论。周盛问,想过以后要过的日子吗?行笑眯眯地调动表情说,像现在一样。周盛追问,都说爱是女人的灵魂,你把魂丢在哪了?行答,我在魂在。已是夜半时分,出得餐厅,行挥手与周盛道别,周盛,你这份帮助的恩情,我谨记在心。希望我有能力给你更好的回报。周盛摆手不让行再说下去。

周盛隔三差五便到行的公司来坐坐,行总是笑眯眯一副精神满满的样子,泡茶与他喝,聊些杂七杂八的小事,偶尔问问他又泡到哪个妞。周盛也东一个西一个的谈个小恋爱,哄着谁或不理谁。有一天晚饭时爸爸问,你帮着签版面的那个周行,最近几个全幅广告创意做得不错,报社最近要去省外参展,你问问她能不能做。周盛放下饭碗便直奔行公司,已是晚上9点,周盛赌行在。公司已经无人,只有行趴在办公桌上,放着大声的音乐。周盛敲桌子说,你也不怕进来个什么人把你奸了。赶快起来,现在几点了。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行抬起头,周盛见到行满脸泪水,行起身去洗手间,洗了脸出来,又笑盈盈地说,大半夜的来瞎逛啥。说说吧,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是发财啊,还是你结婚啊?周盛问,出什么事了?行说,没事,就是想哭一会。周盛突然发怒,对行大喊,想怎么样,我连你个朋友也算不上吗?行笑笑地上来,拉着周盛,将他按到座位上,说,正好你来,陪我喝杯茶吧。难得有人夜里来喝茶。我们聊聊人生,聊聊理想。周盛叹气说,行,我一片真心对你,你别辜负我这片朋友的情意。

行沏上茶,对周盛说,我习惯了一个人,所以遇到你这样的好人,反而不知怎么相处。谁都有难过觉得无法支撑的时候,我只是没有退路,自己哭一小会儿就好了,不必担心。和我说说有什么好消息吧。周盛说了爸爸的话,行笑,真是一件好事,可是我不是搭建公司,找我不对路,报社参加过那么多展览,一定知道行内的事,所以谢谢你和叔叔,这活不了。我倒可以推荐一家。周盛气笑了,说,我就说你是个蠢女人,摆明了让人赚钱的事你都推掉,你说你还瞎混在这些臭男人堆里抢食。然后站起身接着说,我决定了,我要娶你,你自己想好,做好思想准备吧,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我以前也不怎么着,你要不嫁,你的公司就别想消停了。我走了,你想好电话我。周盛迅速离开行公司,他不能再面对这个小女子。这样永远微笑对人,背后自己咬牙哭泣的女人。

走出好远,周盛接到行的短信:至柔者驰骋至坚。周盛,认识你是一件让我觉得幸福的事,希望这份友谊可以山长水远,待我们都老了时,仍旧坐下来,红泥小火炉,一起分享一壶热茶,好吗?

周盛站在街头,看陌生的人群穿梭,来来往往,表情繁复,回了两个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