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在董寨

董寨自然保护区位于大别山北坡豫鄂交界，与鸡公山比邻；保护区之所以为保护区，是因为董寨植被繁茂，是野生动物栖息的理想所在，其中尤以鸟类为甚，而在董寨的受保护鸟类中，最为知名的非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白冠长尾雉莫数。四月的董寨早已春暖花开，放眼望去，山林一片幽绿之色，我们来到位于河南省信阳市罗山县的白云保护站，走马观花，在白冠长尾雉栖息的山林中，观摩构建起雉鸡家园的花草树木。

董寨植被印象

董寨本没有水杉，但是栽培的时候长了，本地人也时常会以高大的水杉为荣，无论村前屋后，或是山坡上沟谷中，高耸笔挺的水杉郁郁葱葱。抬头仰望树顶，斑驳的阳光星星点点散落而下，而树下的溪流四周则满怀潮湿的水汽，处于二者之间的水杉，仿佛就是一个光照、温度、水湿的天然梯度转化装置。

在董寨周围的山区，除了水杉之外，最多的乔木，莫过于杉木和马尾松，这些裸子植物构筑的森林，成为雉鸡生活、隐蔽、觅食、休憩的重要环境。春夏之交，林间常见的乔木还有正在开花的油桐，红白相间的花朵散落满地，一派春逝的细腻柔情。此外的乔木多以壳斗科树木为主，栓皮栎、白栎、槲栎……与华北地区阔叶林中的成分近似，而间生于其中的枫香、枫杨，则是华中植物成分。

正因董寨所处位置特殊，恰逢华北向华中过渡，因而植物种类也两者兼顾。但混杂在乔木林中的竹子，则是南方所独有，北方难得一见，竹林这一植被类型分布的北线，西至秦岭，东至大别山，董寨地区恰好在这一界线上。倘若翻越大别山，进入河南省北部，则难以见到规整的竹林，由此看来，董寨的植物区系组成，与华中地区更为接近。

正在开花的灌木和草本植物，也更多地带有华中色彩。华空木、省沽油、白檀……这些在林下开出白色花朵的灌木，在华北的山区并不多见；而草本植物的华中烙印则更加鲜明，金疮小草、鼠麴草、刻叶紫堇、蔓茎堇菜、泽珍珠菜、鱼腥草……这些都是华中、华东等地的常见种类，却并不在华北地区分布。

诠释董寨植物与华中、华北关系的最好事例，就是开蓝色小花的阿拉伯婆婆纳。阿拉伯婆婆纳又名波斯婆婆纳，原产于西亚至伊朗，现已广泛分布于亚热带及温带地区，对于我国而言，算是一种外来入侵植物。自20世纪20年代起，阿拉伯婆婆纳的种子随海运进入我国华东地区，此后逐渐扩散，到本世纪已成为广布我国华东、华中、华南、西南的常见杂草。董寨也有为数不少的阿拉伯婆婆纳分布，但就华北地区而言，尽管有关于此植物的记载，但大都是跟随温室、花房的泥土一起，少有成片的野生分布。由是可见，董寨地区的植物组成，更加偏向于华中。

雉鸡的后勤保障

作为白冠长尾雉栖息地带，董寨可供雉鸡食用的植物，自然不在少数，而其中许多种类，不但雉鸡喜食，连人类也可将之作为食品。

最常见的当算蔷薇科悬钩子属的植物，它们大都为蔓生藤本，茎上带刺，对于穿梭林间的人而言，悬钩子是相当难缠的家伙。春夏之交，正是悬钩子开花结果的时节，有些种类开单独一朵白花，有些种类则为紫红色的总状花序，吸引蜜蜂前来，花期一过，这些悬钩子统统结出红色果实。悬钩子的果实形似草莓，实则为聚创、核果，肉质的部位由花托发育而来，鲜美，是雉鸡钟爱的食品之一。一些国家所谓的“树莓”实际就是悬钩子，以此制作的果酱深受人们喜爱。在董寨，悬钩子属的植物有十余种，如此看来，雉鸡自然不愁吃喝。

比悬钩子更像草莓的植物是铺地生长的蛇莓。蛇莓在全国大都有野生分布，在江淮两岸的一些乡村曾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蛇莓千万动不得，那是蛇的粮食，有毒的，所以才叫蛇莓。吃了它，你就会中毒；动了它，蛇就会来咬人。”或许大人为了教导小孩子不要乱吃东西，或许感觉蛇莓鲜红的颜色是有毒之物，因此才出现了这种说法。实则蛇莓可治毒蛇咬伤，全草入药，具清热解毒、活血散淤之功效，药性记载有小毒。但蛇莓的果实吃一两个绝无问题，只是味道和口感都不及草莓，甚至不如悬钩子。蛇莓作为雉鸡的食物，优势在于花果期较长，分布广泛。

此外，在董寨的山林中，也能见到两种人类所偏爱的“食物”――中华猕猴桃和华中五味子。前者就是水果市场上猕猴桃的野生种，后者可作药材。猕猴桃的古名唤作“苌楚”，《诗经・桧风》有云：“隰有苌楚，猗傩其枝。”桧风，就是名叫“桧”这个地方的民风，当初的“桧”，是如今河南的新郑、荥阳一带，距离董寨不远，正是野生猕猴桃的原产地。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解释猕猴桃时说：“其形如梨，其色如桃，猕猴喜食，故有诸名。”尽管中国原产的猕猴桃被带到海外培育，并再度杀回中国水果市场，但野生的中华猕猴桃果实较大，人与雉鸡，都可食用。至于华中五味子，以“南五味子”入药，具收敛、滋补、生津、止泻之功效。

此外，还有隶属于葡萄科、桑科、茜草科等多种植物，果实也可作为雉鸡食品。正是由于山林中食物来源丰富，白冠长尾雉才得以在此安身立命。

遍布的资源植物

除却与雉鸡生活有关的植物之外，董寨也可见到多种值得加以利用的植物。具有药用价值的植物自不必说，所谓十草九药，进山采药，自古有之。在药用植物之外，在此想着重说说董寨可供观赏的、以及可以食用的植物资源。

四月初，董寨的山坡上遍布映山红，鲜亮的颜色十分惹人注目；比及四月中旬，映山红花期已过，另一种杜鹃花羊踯躅开始开放，花色明黄。两种杜鹃花在董寨都较常见，同时也是华中直至长江流域的广布种类。与董寨相去不远的武汉，四月的杜鹃栽培在植物园中，供人观赏，而对于生在华北地区的人，“满山开遍映山红”的场面则从未体验过，倘若将这些野生杜鹃花移栽到北方，董寨无疑是个关键位置――自然分布的北端，与华北地区的气候更为近似。

在西方园艺体系中，蔷薇历来占据重要地位。董寨在四五月间最常见的蔷薇，是开白色花的软条七蔷薇，这一种类在华中、华东都有分布，可以攀援到树木顶端，因为花大、易存活，无疑是装点庭院的理想本土物种。另一种开花粉色的伞花蔷薇，在《河南植物志》中并无记载，分布于辽宁、山东等省，贴地蔓生，可以附着在山石之上。董寨有伞花蔷薇分布，证明此种植物的适应性可以更为广泛，也可依据董寨的气候状况，尝试将之引种到其他地域。

另一类重要的园艺植物，同时也为诸多热爱栽种花草者所钟情，就是毛茛科铁线莲属植物。董寨的近20种铁线莲属植物中，最具观赏价值的，莫过于多花铁线莲。多花铁线莲在植物志中，被称“铁线莲”，相比于其他种类而言，它的花朵直径约有10厘米长，算是铁线莲属中的大花种类。此种在华中、华南等地亦有分布，无论以此育种，或只单纯地引种栽培，都能算作不可多得的观赏花卉。

此外，董寨山区亦有野生的兰花分布。兰属植物自古为中国人所偏爱，董寨的野生兰花，常见的为惠兰和春兰，前者花序多花，被本地人称为“香兰”，与之对应，春兰因花序之上花少，被称为“臭兰”。董寨野生的兰属植物屡遭盗挖，护林人员莫不为此大伤脑筋，而春季正是野生兰属植物的花期，难以分辨种类的盗挖者，时常利用此时进山，冒着遭受处罚的危险，寻觅兰花。 其实蔷薇也好，铁线莲也好，兰花也罢，都是因为具有观赏价值，故而为人所重视。除了可供观赏的花卉资源之外，董寨山区的可食植物也不在少数。当地村民会采集水芹的嫩叶或鱼腥草的根茎，制作成野菜食用。但董寨山区中还有一些数量较多、值得利用的可食植物未为人所重视。

在山间溪流中生长的绿叶植物，开花白色，名为豆瓣菜，多不为本地人所识。然而这豆瓣菜到了南度，只在人类的一念之间。董寨的雉鸡，或许反倒能给人类一些启迪，既然雉鸡可以在这片山林里存活，衣食无忧，或者有忧但尚足够度日，同时并未对山林造成严重的影响或破坏，那么人类也应当可以找到一个方式，在不破坏环境的同时，又可以对植物资源加以利用。一句话，而且是一句老话，人类要向雉鸡学习的，是如何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责编　窦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