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

时间:2022-06-07 06:59:33

删去所有的繁杂,只留下清秀劲健的气骨,画出的作品如同第一次画的一样带有青涩新鲜的活力而不落窠臼,这才是绘画技巧真正成熟的时候。这是郑板桥对自己画竹心得的总结,同时也可以看做一种人生的感悟。真正懂得生活的人,不追求繁华的表象,而是秉持着自己的人生态度,兴趣盎然地过好每一天、做好每件事。生活其实很简单。

郑燮,字克柔,号板桥,扬州兴化人。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五十岁任范县知县,五十四岁调任潍县知县,六十一岁罢官,七十三岁去世。郑板桥是“扬州八怪”之一,善画竹、兰、怪石。这首《题画竹》就是郑板桥的一首题画诗,作于乾隆二十三年(1758),郑板桥六十六岁,他的诗、画、书“三绝”闻名海内。郑板桥写这首诗的时候,对于绘画技巧应当是有了更上一层楼的领悟。

郑板桥一生贫困,以鬻画卖字为生。画中最喜画竹,也对画竹最有心得。

他学徐渭,学石涛,甚至学黄庭坚的书法以画竹,但是他师其法不师其意。所以郑板桥说:“凡吾画竹,无所师承,多得于纸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题画》)

郑板桥还说:“江馆清秋,晨起看竹,烟光日影露气,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胸中勃勃遂有画意。其实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纸,落笔倏作变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总之,意在笔先者,定则也;趣在法外者,化机也。独画云乎哉。”(《题画》)可见郑板桥画竹,是将眼中所见之竹,化为胸中所念之竹,再画成手中所造之竹,三竹源出一流却又各不相同。眼中之竹是形,胸中之竹有意,手中之竹则添趣,最后呈现在观者眼前的竹子贯注了郑板桥对形的选择、对意的熔炼以及对趣的发挥,而其中承上启下、起关键作用的是胸中之竹,它既可以形貌完全,亦可以只存神气,所以郑板桥说:“文与可画竹,胸有成竹;郑板桥画竹,胸无成竹。浓淡疏密,短长肥瘦,随手写去,自尔成局,其神理具足也。藐兹后学,何敢妄拟前贤。然有成竹、无成竹,其实只是一个道理。”(《题画》)所谓的“一个道理”,就是在作者主观审美情趣的驱使下对形态的选择和对技法的运用,文与可也好,郑板桥也罢,其主观剪裁之功其实并没有差别。

郑板桥在总结自己的绘画经验时提到自己的绘画技法经历了一个变化的过程。他说:“始余画竹,能少而不能多;既而能多矣,又不能少:此层功力,最为难也。近六十外,始知减枝减叶之法。苏季子曰:简炼以为揣摩。文章绘事,岂有二道。”(《题画竹》)郑板桥的这个说法,让我们想起了禅宗中所说的三个境界,即起初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此时只停留于对表象的直观认识,也就是“能少不能多”;其次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此时则看懂了表象背后的内涵,认识到事物的复杂性,也就是“能多不能少”;最后则是“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此时参透了表象与内涵并无二致,事物的复杂性即是其本性,这样事物又简化成原来的样子,这也就是“减枝减叶之法”,也就是“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技法是处理问题的具体方式,在其背后,则是郑板桥本人主观审美情趣的不断深化。

显然,无论吟诗作画,还是为人处事,简单都是最难达到的一种境界。涉世渐深,经验渐富,想法也越多,复杂是他人的影子,也是自己的甲胄,周旋其中,身心俱疲。然而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复杂么?只要你忠诚于自己的内心,秉持自己的理念,以不变应万变,则万变只是一变而已,生活其实很简单。山仍是山,水仍是水,天空海阔,何乐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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