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身份认同,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时间:2022-06-06 10:56:57

丢失的身份认同,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摘要:短篇小说集《米格尔街》中,奈保尔在希望、憧憬与哀怨绝望相交杂的氛围中为我们呈现了米格尔街上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这些人的共同点不仅在于他们都生活在同一条街上,更在于他们是这里政治、文化的局外人,难以实现自我身份的认同,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有着追求人生价值、实现自我身份认同的梦想,但又无一不成为注定的失败者、逃离者。

关键词:身份认同;梦想;米格尔街;奈保尔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08-0135-02

社会文化体系就像搭好的积木,其中每一份子都要与其他份子接触,并遵循文化规律,逐步确定自己在整个社会文化体系中的位置,也就是确定个体身份,达到身份认同。其实,身份认同也就是一种同一性,是我们自身内在思想的同一性,也是我们自身认识或者欲与之认同的对象之间的同一性。“如果我们发现我们欲与之认同的对象不能提供这种同一性,那么身份认同也就失去了意义”(张德明53),人们便不可能实现身份认同。而真正的追求身份认同的过程也不能不说是一种磨练,甚至是磨难,其明显特征就是焦虑与憧憬并存,苦闷与满足并存。

从18世纪英国小说家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中所宣扬的帝国主义扩张精神开始,之后的康拉德、福斯特无不是在进行着殖民主义叙述。二战之后,殖民主义体系逐渐瓦解,我们听到了殖民地人民的声音。从中我们听到了对身份的渴望,因为对身份认同的追求是身处社会、文化、历史夹层中的必然选择,殖民地人民比普通人更希望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定位。奈保尔正是提供了一个多面镜,让读者们多角度了解生活在英属殖民地特立尼达米格尔街上的人追求身份认同的心路历程。

奈保尔作为21世纪的首位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出版了30多部形式多样的文学作品。在其作品中,作者无不是在以其独特的视角,敏锐的洞察力观察,深切地关注着民众的生存状态。瑞典文学院宣布维・苏・奈保尔获得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时,高度评价“其著作将极具洞察力的叙述与不为世俗所左右的探索融为一体,是驱策我们从扭曲的历史中探寻真实的动力”。

除了诺贝尔文学奖,奈保尔的作品几乎荣膺了所有知名文学奖项,其中就包括1961年的毛姆奖,为他赢得此项殊荣的正是1959年出版的处女作《米格尔街》。该作品包括17篇短篇小说,每篇短篇小说看似相互平行独立,其实紧密联系。纵观整部作品,米格尔街就仿佛一幅画卷一样展现在我们面前,这幅画卷是完整的,其中有男有女,有成人有儿童,有怀抱远大理想的人,也有为日常生活而筹谋的人,更有人的生老病死和成长发展。这幅画卷是细致的,透过这些普通人的生活我们看到了他们的共同之处,看到了他们的酸甜苦辣,看到了他们的理想追求;这幅画卷又是深刻的,透过日常琐事我们看到了殖民制度对人的束缚,看到了人们不得不随波逐流的无奈,看到了人们梦想难以实现的悲伤。殖民制度使米格尔街上的人成为了没有身份认同的边缘人,在他们希望与失望的交替轮换中,奈保尔为我们展现的是殖民制度下人们对身份认同的追求、无力的失败以及无奈的逃离。

一、丢失的身份认同

(一)一去不复返的母国身份认同

米格尔街是特立尼达首都西班牙港附近一个破败不堪的贫民聚居区,街上生活的都是形形的普通人、小人物,其中大部分都是印度后裔。他们的共同点是远离母国,处于地理、历史、政治、文化的断裂带,因此难以实现身份的认同。

自从15世纪沦为西班牙的殖民地后,特立尼达又相继成了荷、法殖民地,并最终被英国殖民统治,直至1958年,在民族解放运动中成为西印度联邦成员。在这400多年的殖民历史中,殖民者赶走了原著居民,迎来了大量的外来人口,其中大部分是印度裔和非裔,直到现在,印度裔和非裔人口仍占特立尼达总人口的79.8%左右。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生活在特立尼达的人们经历了背井离乡的艰辛,又不得不继续忍受地缘上与母国的疏远,其结果必然是与母国历史、政治、文化的日益陌生。他们已经不再是印度人或者非洲人,正如在米格尔街上,从来没有人问过谁来自哪里;他们已经不再属于母国,更不可能在这远离母国的殖民地取得母国身份的认同。

(二)不曾有的特立尼达身份认同

在特立尼达几百年殖民统治中,宗主国的更迭带来的不仅是政治制度上的混乱,更带来了不同文化、不同思想的冲击和碰撞,使身份认同成为更加难以企及的梦想。泰特斯・霍伊特成立了“米格尔街青年文化活动俱乐部”后,他带“我们”去参观乔治要塞,理由是“我们”这些人“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国家”(奈保尔.95),这是整部小说中仅有的一次提及“自己的国家”,但是这样亲切的称呼在“我们”之中并没有引起共鸣,反而是可以在山上洗冷水澡这一提议使“我们”欣然前往。反映了当时的特立尼达人并没有国家这一概念,历史遗迹不但不能唤起人们的历史荣耀感,反而引起了人们心中的疑虑。到了乔治要塞,霍伊特告诉“我们”这是“以前法国人企图侵占特立尼达时建造的”,“我们”却“不相信有人会对我们如此重视”。

国家和历史是使人达到身份认同的两个重要因素,米格尔街的青年们对此却毫无概念,人们并没有获取作为特立尼达人的身份认同。

(三)不可企及的宗主国身份认同

殖民统治的黑暗制度又使这种情况雪上加霜。奈保尔讲述了屡试不第的伊莱亚斯的故事,对此,博伊的评价是“谁管这报纸呢?不是英国人吗?你指望他们让伊莱亚斯及格?”(奈保尔.32)而海特则认为英国人不会让伊莱亚斯取得更高等级的文凭。真实的特立尼达在我们眼里就是要行贿才能剪掉脚趾甲;行贿的话,有事也能过去。凭借母亲行贿加耐士,“我”争取到了奖学金,得以出国留学。腐败的政治制度和殖民国家的轻视又将特立尼达人挡在了英国的大门之外,因此,也不能取得宗主国的身份认同。

作为印度后裔,米格尔街上的人们在他们的出生地被三重边缘化,这些普通的小人物就像飘荡在水中的浮萍,千回百转地想抓住一些能让自己驻足的东西,找到自己身份认同的证据,可惜的是与他们血脉相连的三个地方都不能给他们提供他们所向往的独立身份。

在这本小说集中,我们还看到了米格尔街人在历史的断裂带、文化的碰撞区、社会的最底层的呐喊,并为寻找、实现身份认同而拼尽全力一搏。当他们伸出手时,不但没有抓到任何东西,没有找到自己的身份,反而在挫败中开始自我贬低。

二、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政治地位的低下,自我身份的焦虑,以及实现自我价值的本能促使米格尔街人不断地追寻自己的梦,可以说17个小故事中的每个主人公都怀揣梦想。如《择业》中伊莱亚斯的医生梦,《曼门》中曼门的政治梦、宗教梦,《懦夫》中“大脚”的拳击师梦,《母亲的天性》中,劳拉则把梦想寄托在了女儿劳娜身上,所有的这些梦想都是米格尔街人在试图追寻自己的身份。但是这些梦想或者以失败而结束,或者以离开而告终,或者以命运的重复而终结,没有任何人在特立尼达这块土地上真正实现任何一种身份认同的梦想。

《焰火师》中的墨尔根想实现的仅仅是能够得到米格尔街人的认可,能够博得大家一笑,其追求身份认同的方式可谓不同寻常:墨尔根制作了很多焰火,最终能让大家笑的焰火却是以烧毁房子为代价;为了让大家笑,墨尔根甚至发生婚外情,最终着被老婆拎出房子。墨尔根以这种自我贬低的极端方式,想要实现的,只不过是证明自己的存在,即使是卑微的、荒谬的存在!但是他追求身份认同的梦想最后还是宣告失败,以离开特立尼达为他之前对身份的追求、对生活的热情画上了句号。

在长期的殖民统治生活中,米格尔街人一直处在殖民国家的压力下,为了生存和更快地确定自己的身份,有一些人逐步接受了宗主国的价值观和文化,极力模仿宗主国的语言、行为举止。语言因素在人类文明史上的作用是巨大的,语言同样也是确定身份的重要元素。跟曼门“说话时,如果你闭上眼,就好像在跟一个不太注意语法的英国绅士谈话”(奈保尔.39)。曼门掌握了宗主国的语言文字,参加宗主国的政治选举,投身宗主国的,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差点被信徒砸死,在最后一刻一直在充当“局外人、看客”的警察一拥而上,曼门面临的则是暴力机构的终身监禁。曼门如此全身心地投身于宗主国的文化之中,试图实现身份认同,结果却是接踵而至的失望,参加选举显露政治的黑暗与混乱,献身宗教又凸显了宗教的虚伪。在这样黑暗的政治制度、虚伪的统治环境中,曼门亦步亦趋地追寻宗主国的认同,但是“这些拥有‘他这血统,宗主国内在’的殖民地属民,所表现出的‘宗主国内在’总是有些‘不及或者过度’,而永远不会被宗主国文化所接受”(杨玲,罗瑞麟.29)。

整部作品中唯一一篇以女性人物为主人公的是《母亲的天性》。劳拉与7个男人生了8个孩子,几乎跟一个男人生一个孩子,她就是海特口中“依靠跟男人生孩子后索要赡养费过日子”的女人。起初,对什么都不以为意的生活态度让我们觉得劳拉是一个没有追求的女人,但是直到大女儿劳娜出场,她让女儿工作之余去学习打字,她说“受教育是世界上最高贵的事,我可不想让孩子们像我这样过一辈子” (奈保尔.108),我们恍然发现,劳拉是把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孩子身上,她的孩子能够改变命运,不再步她后尘就是她实现自己身份的方式。所以,当她得知女儿也要生孩子了,劳拉的哭声“使我感到整个世界是一个空寂无聊且悲惨绝望的地方”(奈保尔.109)。劳拉没有离开特立尼达,但她的命运又在她女儿身上重演,永远不可能再实现自己的身份认同。

奈保尔呈现的是在殖民统治下,由于地理、历史、政治、文化因素而找不到自我的米格尔街上的人们,他们对自己的过去和历史全然不知,他们只是被移植到了他们不得不生活的地方,而且只能在这里度过浮萍般的生活。而米格尔街又是特立尼达的一个缩影,特立尼达人在不断的寻找自己的身份,有人不断地离开,又有人不断地回来。不断地追寻、希冀和不断地挫败把他们置于深深的焦虑之中,这就是奈保尔展现给我们的殖民地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

参考文献:

〔1〕张德明.后殖民旅行写作与身份认同――V.S.奈保尔的“印度三部曲”解读[J].当代外国文学评论,2005,(2):51-57.

〔2〕[英]V.S.奈保尔.王志勇译.米格尔街[Z].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3.

〔3〕杨玲,罗瑞麟.模仿与身份认同[J].教育科研,2010,(2):29-30.

〔4〕陶家俊.身份认同导论[J].外国文学,2004,(2):37-44.

〔5〕周敏.后殖民身份:V.S.奈保尔小说研究[D].郑州:河南大学,2007. (责任编辑 王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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