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对话深度批注

时间:2022-06-03 05:27:27

“阅读教学是学生、教师、教科书编者、文本之间对话的过程。”[1]这一点,已经并且应该成为语文教师的共识。

把阅读教学定义为一种对话的过程,有其理论渊源。接受美学认为,文学是一种社会交流和交往,是一种具有特定形态的人类对话方式。作品的价值,在于读者与文本之间的对话交流,是读者的接纳和共鸣成就了作品的价值。否则,作品不过是一些僵硬的印刷符号而已。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读者这个接受主体,创作就失去了目的,也就不会有文学。[2]

这一理论强调了作品接受者的重要地位。从阅读教学的角度说,学生这一接受主体的地位显然举足轻重。阅读教学,就是要建立起作品与学生之间的联系,而建立这一联系的重要甚至唯一途径就是对话。对话,应是一种有意义的交流,因此,阅读教学中的对话,应该是多重对话,应该包含多种层次。学生,需要与文本对话、与同学对话、与教师对话;而教师,则需要与文本对话、与教科书编者对话、与学生对话。

说到对话,我们常常想到的是课堂教学中的师生对话。真正的师生对话必定是一种有意义的交流,“是基于理解的双方视界的融合”[3]。它区别于简单的一问一答、没有深入文本的“零对话、浅对话、伪对话”。所谓“零对话、浅对话、伪对话”,就是老师讲,学生听;老师问,学生答;老师写,学生抄;老师给,学生收。

师生对话的基础,在于对话双方话语权的真正平等,而不是某一方的言语霸权。有些课堂教学中的师生对话,嬗变为教师单向地讲解(满堂灌)或提问(满堂问),体现的是教师的话语专制,而教师则是教学参考书或阅读答案话语专制下的牺牲品。这种“对话”因违背了对话的平等精神,反而加剧了师生之间、师生与文本之间的隔膜和误解。

师生对话的前提,在于拥有共同话题,而不是教师的自说自话,或与少数学生的“小众化交流”。学生没有充分接触文本,师生对话就是空中楼阁,阅读教学就是镜花水月。

师生对话的目的,在于对话的过程,而不是结果。阅读教学的价值,并不在于让学生知道“是什么”,而是让学生知道“为什么是这样”“怎么才能知道这些”。在对话的过程中,师生、生生交换看法,启发思路,积累经验,进而碰撞出思想的火花。直接奔向答案或者所谓的答题技巧(答题公式、答题模式),是对文本意义的粗暴践踏。

师生对话的境界,在于超越预期的图式构建(现场生成),而不是低层次的信息传递(达成预设)。高水平的对话,相当于跟高手过招,对话的双方互相交锋,又互相学习,在对方的言语中获得启发,让自己的阅读有新的发现。无论学生还是教师,都会在这样的对话中有如饮甘霖般的畅快。学生有进步,教师有提升,所谓教学相长,是对话过程中触手可及的成果,也是对话的终极目标。

当然,师生之间的对话,还只是对话的局部而非整体。阅读教学中的多重对话还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学生与学生的对话。伙伴之间对文本的理解,既有同龄人的共同之处,又有天赋秉性和能力水平的差异。生生对话的目的,在于以同龄人的视角获得思路启发和经验借鉴,是思想的交流、心灵的沟通,而不仅仅限于答案的相互告知。实践证明,学生之间简单的相互告知并不是真正的对话,学生的思维水平并没有因此得到提升,学生之间这种看似热闹的“对话”并不能达到对话的目的,反而使课堂教学流于形式。

学生与文本的对话。跨越时空的精神对接,是整个阅读教学的根基。没有这个对话,课堂中师生的对话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就是零对话、浅对话、伪对话。一些课堂上,有讲,有说,有写,有声,有光,有电,就是没有读。即使有读,也只是对个别语句拿腔拿调的所谓“有感情朗读”,而不是对文字本身的亲近和理解。

教师与文本的对话。这里既有社会视角的原初阅读,又有教学视角的自觉审视。于永正说过:“课前,老师得先和文本对话,即钻研教材。只有把教材把握好了,才能和学生交流。我备课没有什么诀窍,就是那么翻来覆去地诵读、默想,当读出自己的理解、情感,读出文章的妙处,读出自己的惊喜时,我便走进课堂。”教师只有实现了与文本之间的充分对话,才有可能对学生的阅读进行有针对性的、有高度的启发和引领,才有可能带领学生踏入语言文字的自由王国。

教师与教科书编者的对话。与教科书编者对话,是新课标首次提出的概念。这一对话的主体应该是教师,而不是学生。教师与教科书编者的对话,体现了阅读教学与一般阅读之间的区别。人们一般的阅读,往往只是以获取资讯和享受美感为目的,不需要从教学角度进行深入思考。简言之,一般性的阅读,往往只需要知道“写了什么”,而为教学的读则需要在知道“写了什么”的基础上,引导学生弄明白“怎么写”“为什么这样写”。教师与教科书编者的对话,就是要揣摩编者对教材结构和课文的安排意图,弄清一篇课文在整套教材、某一册教材、某一单元中的地位,弄清这篇课文导读、注释、课后练习的编排意图。这些,实际上是在根据教材来确定某一篇课文的教学内容。课文只是教学的载体和媒介,而不是具体的教学内容。

看来,阅读教学是一项多方平等对话、凸显文本价值的“系统工程”,是一场多层次高水平的对话。然而,纵观近些年的阅读教学,“以传授知识和应付考试为轴心,追求现成知识,以终极的意义解读为目标”[4]的现象仍然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变,“阅读教学中,教师强调答案的统一标准化,学生缺乏行之有效的阅读方法”[5]。因此,传统阅读教学的模式必须改变。

阅读教学中的对话,至少需要以下几个条件:参与的主动化、对话的深刻化、表达的个性化。批注式阅读,有能力为上述对话的真正实现提供途径。

批,评论。注,解释。批注,就是阅读者以简洁的语言对文章进行的评论和注释。这种阅读方式历史悠久,早在唐代就有了诗文的评点,后来又出现了小说评点,如张竹坡、金圣叹、李卓吾、毛宗岗父子等在明清时期大规模地评点小说。然而,进入20世纪以来,随着新文学的发展,西方文论那种洋洋洒洒的鸿篇巨制常见诸报刊,书眉页侧只言片语式的批注却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1999年,东北师大附中的孙立权老师提出“批注式阅读”这一概念,并积极实施批注式阅读教学法,开始了“语文教育民族化”的有益尝试。[6]

孙老师所言以及本文所述的批注式阅读,与批注的概念不尽相同。批注是一种阅读方式,是阅读者的个人行为,它可以因阅读者的个性差异而展示出摇曳多姿的态势。批注式阅读则是一种阅读教学方式,是教师与学生之间的教学活动,它在个性阅读的同时还要受到教学目标的制约。因而,作为一种阅读教学方式,批注式阅读教学有其鲜明的特征。

一是主动感知。学生主动感知文章的思想内容和表达艺术,而不是在教师的指令下被动地阅读文章或文章的某一部分。教师也是以积极主动的状态参与到阅读活动中来,而不是囿于教参或其他资料的阐释而远离文本。无论教师还是学生,都真正走进了文本深处,实现了“人”与“文”之间的主动对话。

二是深度品悟。教师和学生联系文章的主旨和语境,将目光和思想触及文字背后,深度品悟作品的思想内涵和表达技巧,而不是对文章进行粗浅的了解。这样,教师和学生就实现了与文章作者的深度对话,才有可能走进作者内心,感知作品的“言中之意”和“言外之意”。

三是个性体验。阅读文本后,教师和学生获得的是独特的个人体验。无论是认知体验、情感体验还是审美体验,都具有极强的个性特征,而不是千人一面、众口一词的模式化解读。真正的个性化,带来的必将是对话的高品质。

四是思维外化。学生阅读的所思所想需要加以整理提炼,以关键词句或要点的形式外化为具体的文字行诸书面,使之条理化,而不是仅仅停留在说不清道不明的蒙昧状态。教师需要看到学生外显的思维成果,进而对学生的阅读水平进行科学准确的评价。这里体现的是语文教学的目的和价值,其中蕴含着教师与教材编者的对话。

由此可见,批注式阅读教学就是对话理念在阅读教学中的有效实施。经过多重对话、深度批注,批注式阅读教学便具有了生命和活力。

批注式阅读教学大致包括三个环节:阅读批注―交流展示―完善提升。三个环节可以在同一课时完成,也可以分属不同课时,或将阅读批注环节放到课堂教学之前,由学生自主完成。这三个环节的全过程体现了不同层级的对话,可以说,对话是批注的生命,没有真正的对话,批注就是作秀。批注式阅读教学三环节中的对话,如图所示:

在批注式阅读教学中,教师应该对学生如何做批注予以有效指导,否则,面对一篇陌生的文章,学生往往有无从下手之感。了解以下六种批注类型很有帮助。

第一,阐释型批注。这种批注用来阐释文章的语言文字和思想内容,着重解决读懂“写什么”的问题。其中包括:对词语的阐释――学生阅读文本,勾画出含义深刻的词语,写出词语的本义和在语境中的意义;对句子的理解――当文中出现一些含义深刻的句子时,学生要能理解这些句子的深层含义;对段落的概括――段落是文章的重要组成部分,学生阅读时需要概括段落大意,进而了解作者的写作思路;对主题的把握――整体把握文章的主要内容,理解作者的写作意图。

第二,赏析型批注。这种批注用来欣赏分析文章的表达技巧,着重解决读懂“怎么写”的问题。其中包括:词句――词语和句子运用的巧妙之处;段落――段落在文章内容和结构中的作用;篇章――整篇文章在构思和表达上的精妙之处。

第三,质疑型批注。这种批注是对原文内容和表达的探究。无论是文章的内容还是表达,都需要用探究的目光去审视。内容有没有漏洞?遣词造句是否准确?有没有更好的表达?以这样的视角观照一篇文章,实际上是对文章进行更深层面的品读,在“信任―怀疑―探究―明晰”的心理和思维经历中完成读者与作者的深度对话。

第四,补充型批注。这种批注要根据原文的主题和思路,补充相应的内容。例如,叙事类文本可以补充人物的言行心理,补充故事发生的场景,补充情节的发展变化等。说理性文本,可以补充作者论述的道理,或者补充支撑道理所需的论据,等等。

第五,感悟型批注。这种批注要写出由原文内容引发的感悟。

第六,联想型批注。这种批注要写出由原文内容引起的联想。

这六种类型的批注可以分为两组,前三种(阐释型批注、赏析型批注、质疑型批注)侧重对文本的“读”,是对文本的接受;后三种(补充型批注、感悟型批注、联想型批注)由“读”转向在此基础上的“写”,是对文本的再创造。其中体现了学生对文本“读―思―悟”的过程。

前三种批注的能力层级是逐步提升的。阐释型批注仅仅是感知文本的写作内容,能力层级相对较低,是学生与文本的浅层对话,赏析型批注需要在此基础上对文本进行鉴赏,能力层级有所提升,对话也渐渐走向深入;质疑型批注则需要对文本内容和表达进行探究和质疑,是一种较高层级的阅读能力,能使学生与文本的对话达到一个新境界。在思维水平上,三种批注既表现出不同层次,又互为补充、相互促进,共同完成学生与文本的全方位、高水平对话。

后三种批注的能力层级也是逐步提升的。补充型批注只是对原文的补充,相当于简单的“修补”,感悟型批注需要学生在读懂原文的基础上表达个人的感悟和主张,不同的读者感悟自然有高下之分。联想型批注则需要联想到原文之外的其他内容。这三种批注,已经越来越体现出阅读主体的主观性和创造性,越来越彰显出文本的外延和辐射价值。

对批注进行上述六种类型的分类,避免了批注的盲目性和随意性,使批注这一极具个性特征的对话过程变得有深度,有章可循。

在多重对话的理念下引导学生对文本进行深度批注,阅读教学必将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勃勃生机。

参考文献

[1]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11年版)[S].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22.

[2]王卫平.接受美学与中国现代文学[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4:44.

[3]沈文敏.师生对话的解释学分析[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11:16.

[4]孙亚杰,徐云知.近十年阅读教学研究综述[J].课程・教材・教法,2003,(6).

[5]张明明.语文批注式阅读教学研究――以义务教育阶段为例[D].苏州:苏州大学,2012.

[6]孙立权.“语文教育民族化”的一个尝试:批注式阅读[J].东疆学刊,20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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