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欧式”引发的思考

时间:2022-05-31 04:31:56

“典型欧式”引发的思考

“风格”是建筑师最熟悉、但却最琢磨不透的一件事情。从最开始学习建筑,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构成主义、立体派等等关于描述建筑风格的名词就铺天盖地的充斥着我们的大脑。倘若离开书本,“风格”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前些时候参加了某项目的投标,招标文件中赫然写着“建筑为欧式风格”。答疑会时,建筑师出人意料却又情理之中地问“何为欧式?是古典欧式?还是现代欧式?”的问题。更让人一头雾水的是业主在之后的答疑文件中的回答――“建筑风格为典型欧式。”之后的设计工作,可想而知,必然是围绕着“典型欧式”做文章,建筑师翻出了柱廊和线脚,搬来了纽约大都会音乐厅,请来了大卫•切浦菲尔德……管他希腊罗马,凡是欧洲的统统请来。确实在业主提出的“典型欧式”上下了一番苦功。然而,折腾了几个来回之后,方案既没有选择典型的“三段式”也没有复杂的山花和线脚。大家自嘲为“我为风格框,风格是浮云。”

或许会有人问“风格究竟为何物?怎能使一贯清高的建筑师如此费尽心思地揣测?”一般意义而言,风格是一种综合的特征,在某种程度上它可以作为一个个别或群体的标志,是由一个作品的象征功能的那些特征――作者、时期、地方或学派――所构成的。风格有助于回答这些问题:谁?何时?何地?由此可见,风格本应该是艺术品形成过程中自发形成的一种特征,是某些具有共同背景的作品的一种同质性倾向。但是,投标竞赛中,既然规定了“典型欧式”,这似乎就已经偏离了风格的自发性本性,而将特征的自然外化变成了对某种特定需求的满足。既然是满足需求,那必然要求建筑师在理解需求时与业主尽可能地靠近,达到一种共同认可的状态。理论如此,实践起来却无比艰难。单就“典型欧式”而言,在业主看来,或许脑海中浮现的是巴洛克的奢华,或许是法国式的浪漫与放荡不羁,也有可能是欧洲古城内长满青苔的、斑驳的小巷与路边若隐若现的油灯。总之,无论是新是旧,是现代还是传统,似乎人们脑子中呈现出的欧洲样式总是连续的时空样式。然而,建筑师的对于欧式的理解却更多的源于书本中提及的帕拉迪奥母体、柱式等等,似乎欧式和现代式决然割裂的两种样式。表象上的分歧,暗示了一种根源上的建筑文化差异,即建筑进化模式的不同。对于西方而言,建筑文化基本上沿着时间轴线进化,即便是“革命”也可以在其成果中找到传统的影子。而中国建筑文化在20世纪初出现了严重的断裂,传统的中国样式基本上失传,而新的中国样式并没有真正出现,而是拿来了西方的样式。于是,关于欧式的理解,才会出现如此迥异的差别。分析起来,貌似业主脑子里的“欧式”更为直接、容易被人接受。然而,当山花和女神柱被移植到中国,却失去了本应该有的高贵与典雅,多少有点哗众取宠的味道。正可谓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

建筑风格的水土不服,建筑审美的错位,建筑时空的断裂给今天的建筑师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于是多数建筑师选择了屈服于商业原则的,投其所好,供其所需,先拿到项目,再慢慢向业主渗透自己的想法。这些建筑师本身是商业游戏之中的一份子,但其骨子里却有着桀骜清雅的文人情节,或者可以称他们为“新儒匠”。他们清醒地认识到“供其所需”是商品规律中最为表层和基本的原则。而后,在进一步的合作中,若想真正赢得市场的充要条件,则需要依赖信誉和品质。就像我们会有一个自己熟悉的发型师来帮我们打理头发一样,业主对于一个事物的信任是保证设计工作顺利进行的前提。而这种信任一般来源于长期的合作、事务所本身的高品质作品等等。这就是说我们现在的建筑师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和磨练,厚积薄发。当然,在进一步的合作中,一旦建筑师无法改变业主的想法,就只能别无选择地尊重业主意见,委屈自己的理想。最坏的结果就是建造了一批小白宫和小天安门。也有一些新锐建筑师选择了另一种应对方式――出奇制胜。可能是新的技术,比如说运用近几年来才开始流行的参数化软件辅助设计;可能是新的理念,例如城市绿密度指导规划;也可能是运用一些新的材料来创造一种全新的效果;总而言之,建筑师试图抛出一个前所未闻的设计来吸引业主的眼球。建筑师要的就是业主对方案的模糊感与陌生感。这样的投标案例在国内最典型的可能要属当年国家大剧院的国际竞赛了。招标任务书上明确说明要与周边环境相协调。几轮竞赛下来,更多的建筑师选择了中式建筑或者略带一些西洋古典元素的现代建筑作为发展方向。然而,就在最后一轮投标的最后一个月,安德鲁出人意料地抛出了一个“蛋”。最终这个“蛋”赢得了已经“疲乏”了的评委的选票。这里且不论国家大剧院建筑的艺术与文化价值,但就安德鲁出奇制胜的竞赛意识,实在是令人佩服。

说来说去,貌似我们前面提到的“风格问题”似乎真的如“浮云”一样,并不是设计的关键问题。事实的确如此,并非每一种有助于确定作品的作者、时期或出处的性质都是风格性的。风格越是复杂难懂,就越会激发更多人对它进行探究,并因此获得成功的阐明。人们把一种很容易被等同与某种肤浅古怪的明显风格,恰当地贬为矫揉造作。一个复杂微妙的风格,像一个犀利的隐喻,却又拒绝被约简为一种文学公式。我们常常在既不能把特征分析为要素,也不能详细说明其充要条件的情况下,去感知一幅图画或者一首诗的风格或悲伤。建筑传达的是一种人与空间的交流,这种情感是依赖于人与周围环境的交流而存在的。其实,业主通常对建筑风格的要求,也可以理解为对引导人的行为和情感的空间的描述。比如说,业主将歌剧院定位为“典型欧式”的风格,其最根本的目的是对于源于17世纪意大利的歌剧的历史的延续,以及对一个能够欣赏和表演纯正歌剧的空间的需求。其实,几乎没有人会在游历城市、欣赏建筑的时候,会掰着手指头念叨着“文艺复兴”“古典主义”“巴洛可可”“洛可可”……建筑给人更多的感动是源于清晰的材料的质感、动人的光影变化以及引起欣赏者共鸣的空间氛围。

我们经常说“建筑是居住的机器”、“建筑是生活的容器”,物质上的空间固然重要,然而支撑空间形式的原动力却是“人”,“人的生活”。难怪很多知名建筑师,在回想其成长经历的时候,总是要从儿时父亲的木工间说起。只有在多元化的生活中仔细地品味,点点滴滴地收集人与空间的情感,才能创造感人的建筑。而这种源自生活的建筑本身就会带有时代的烙印和建筑师的思想,这便是“风格”。而建筑师探索建筑与风格的整个过程恰恰又应了辛弃疾的那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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