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国的月亮都有阴晴圆缺

从东京成田机场往富士山下本栖寺途中，三四小时的车程里，不时听到初次踏上日本国土的人所发出的惊叹声：

“日本人真守规矩，不会闯红灯，不会超车，如果是台湾人，早就……”

“地上好干净啊，哪像台湾啊……”

“你看，连他们种在田里的玉蜀黍、高丽菜，也排得那么整齐！”

……

突然另外一个声音冒出来：“为什么我们在别人那里，一直批评自己？”这些褒贬声才尴尬地收敛下来。

我不禁想起从小的学校教科书里、老师的课堂教育上，灌输我们中国八年抗战的艰苦、日本对中国人的残暴凌虐，等等。在激发捍卫中华民族爱国心的同时，也建立对日本人的仇视观念。真的只是观念，因为我们没被统治，更没接触过任何一个日本人。

时势逆转，这些年来的“哈日风”，又哈得莫名其妙！年轻人对日本影视歌星的偶像崇拜、消费者对日货的绝对信赖拥护……过去欲将之狠狠踩扁踩烂的日本人，被高高地捧在头顶上了。

我个人仇日的情结，是因后来认识了几位日本老师，并有机会至日本作短暂的参访学习，才逐渐改观。日本人从小接受遵守伦理、尊重团体、服从制度的教育，所以表现在外，是循规蹈矩、守法、守时、团结、认真、有礼……

日本地窄人稠，寸土寸金，大部分居家房子都小小的。尤其浴室，站在比电话亭还小的方箱里，莫说单手不能平伸，穿脱衣服和整个盥洗动作，都必须放慢放轻，并且具备“向内缩”的功夫，否则准是惊天动地。

从居住空间的局促，我理解到为何日本人能够轻声细语，在公共场合里不太干扰他人;为何做事能不着痕迹、安静地完成。原来生活习惯和生存空间有着密切的关系。

当然，无论多美好的国度，都会有黑暗的角落。清澈的湖畔、美丽的公园，仍不免发现游客留下来的塑料袋、烟蒂、果皮、空罐子等。虽然到处都立着“请将垃圾带回去”的牌子，不过显然日本也有不识字的文明人。酗酒、打架、飙车、杀人抢劫等社会事件，也是层出不穷。

每一个国家的月亮都一样圆，也一样会有背光阴影。夜郎自大，固然不可取，自惭形秽、一窝蜂地模仿跟进，也犯不着。老子曾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人长短，自知优缺之后，能不卑不亢，能见贤思齐，见不贤而自我反思，莫蹈覆辙，才是真正明智之人。

（摘自《灵山不如归》东方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