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纵容你在心底也可以当你是路过的人而已

时间:2022-05-26 07:55:49

群发短消息

初夏的雨季,空气像一床湿漉漉的棉被,轻轻一拧就渗出水来。

我熟练而迅猛地收拾着包裹,大理石的地面在灯光下泛着轻浮的光晕,我用力关上房门时,差点儿摔在门口。从背影来看,朱威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依旧在电脑前敲出有节奏的键盘声,仿佛欢送我的离去。

夏天的夜晚居然这么迷人,我拖着我的小箱子,穿越社区花园的时候,几乎忘记了跟威廉吵架的原因。青草的味道暗香浮动,那口浅浅的泳池在万家灯火里泛出迷离的光华,我捡了颗小石子抛过去,咯咯地笑起来,抬手拦了辆出租:师傅,凯宾斯基。

白色纱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深圳湾深深浅浅的海平面,孔雀绿的地毯柔软而缠绵。我终于住到了传说中的凯宾斯基里来。以前每次和威廉路过这栋白色的建筑时,我都要痴迷地说一句:什么时候,我们去住那里?每次威廉都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那个表情明明写着:一千年以后。

我曾问过威廉:你知道爱情是怎么消逝的吗?你以为是在老去的容颜里,色衰爱弛;你以为是在庸常的生活里,熟悉厌倦。也许只是从我们不再期待意外、惊喜与突然开始,到我们不再愿意与彼此冒一场华丽的险终结。

我掏出手机,利索地按出三个字:“你好吗?”

然后,群发出去。

31岁男人

“你好吗? ”

老八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正在洗手间里狂吐。腰间的振动更平添了一些烦躁,直到看见我的号码躲藏在低端闪耀时,老八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拍了拍脑门,眼睛好不容易聚焦:茉莉?

老八喜欢我喜欢了一个世纪,喜欢到人人都知道,就是当事人本人不知道的程度。那是多少年前的夏天了,我逃课去另外一个遥远的城市看我哥,我哥――老大不在,老八在,裸着上半身正在刮胡子,一个女孩跳进门来大叫:喂,盛柏年可在?剃须刀一滑,老八的脸划出个血口子,冒出少年青涩的血珠子。我玩了几日,被大哥往回撵,大哥说我:才大一,就挂掉几科,真造孽。老八和柏年去车站送我,火车开出去很远,老八还愣在站台上往远处看。

后来,我和老八也常联系。我换了许多城市,老八也是,那么年轻的时候,都觉得活得更好不如活得更多。老八总是喜欢每个周末给我写邮件,他的落款是“31岁男人”,关于这个称谓直到我与他都落定在深圳这个城市,老八才好好解释了一番。

“31 岁多成熟,既有基础又能担当,所以……”老八看着对面搂着朱威廉肩膀的我。

“你现在应该叫32岁男人,哈哈,老八你胖得像个梨。”隔了若干光年,再见时,我也依旧言语无忌,依旧是那个18岁时夏日晨曦中闯入他心门的少女,眉目清秀。后来,我们也见过几次,老八带着太太,我带着男朋友威廉。他与我讲起从前,唾沫星子飞出好远,另外两个人无聊到看天。再后来,渐渐少了联系,最近一次见面是柏年到深圳出差,三个人喝到夜半两点,我靠着大哥的肩问老八:喂,你那时是不是喜欢我?老八就像一个贼,突然被人用聚光灯照出原形,哆哆嗦嗦正要辩解,我却已经靠着柏年沉沉睡去。

酒精的麻痹终于退去。老八揣着手机,看着那三个没有前言没有后续的字,竟然不知该如何回过去。他再次入席,继续与客户杯盏交错起来,他们的肚子皆抵着桌沿。是的,32岁男人,他们会胖成一个梨。

是谁离开谁

“你好吗?”

“你所发送的用户已关机。”这条短信被凝结在天际。空客A320机舱里,陆熙读着一张硕大的财经报纸,读到无聊,用报纸盖着头,眼睛却闭不紧,他只是想暂时与人群隔离开来,哪里都是人群,躲都躲不开。

坐在陆熙右手边的女子,从坐定后就不停说话。“出差?旅行?”她有浓密的睫毛,确切地说是浓密的假睫毛。

陆熙挤出一句客套话:出差。“哎哟,深圳那地方可是好玩,跟你讲……”她似乎非常健谈。

“嗯,我去过五次了。”陆熙及时地让她闭了嘴,取了一份报纸看起来,再盖到头上,整个世界多清净。美好的单身男人,独自旅行,麻烦不停,女人们好像都放弃了矜持,活在当下。还有两个小时就会抵达目的地,满世界地跑,去哪一个城市都是一样,只是深圳,因为我,每次抵达,陆熙就觉得有些微妙,镜头端不住,脚步漂移。

陆熙做摄影师已经十年了,从学校摄协会会长开始,原先的专业渐渐抛了,这口饭居然吃得声名鹊起。我曾说过:男人不要做这样浮华的行业,心都浮了。但是那又怎样,陆熙喜欢,坚持拍下来。刚开始接不到活,他和我租着廉价的民房。有一年夏天,蚊子极多,我几乎天天睡不好,一大早就去洗手间里用力地拍爽肤水,将肿块压下去,即便如此,我还是那样坚定与他在一起。

是谁爱上谁,我们早已说不清。大学时,我去食堂打饭看见摄协的宣传起先还是一脸不屑,一见到长发的陆熙便立刻换了个调调:我其实一直很喜欢摄影。我从来拍不好照,只要陆熙在边上看着手就抖不停。那年夏天的暗房里,陆熙第一次吻了我。盛柏年从来不喜欢陆熙,他给我打电话时总是要讲:那个登徒子,你打算跟他混到几时?

是谁离开谁,我们早已说不清。我走了,拖着我的小箱子,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清理的红肿痕迹。陆熙拍了一组内衣模特,照片挂在阳台上晒。当天,他回去后发现照片失踪了,我也失踪了。这浮华的生活,我终于是放手了,他也清净了。

好久以后,当年的怨气都消逝之后,我和陆熙在MSN上终于又有了联系。没有快意恩仇,亦没有嬉笑怒骂,彼此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聊著无聊的天。突然有一天,我对陆熙讲:喂,你把签名档改成“31岁男人”可好?

陆熙没改,他才30岁,俊朗倜傥,正当年华。

飞机落地,手机打开,铺天盖地的短信传来,行程安排和股票财经。经纪人的电话立刻打进来,陆熙拿起电话,唉,又是拍明星,又虚伪又丑陋,回去不知要PS多少遍。

“你好吗?”那三个字淹没在真真假假的问候里,他未曾留意。

满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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