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剧本】《出事了》

题记：报载，山西连续发生煤矿事故，死亡矿工近百，此剧为记念死去的阶级弟兄。

人物

矿工甲 男，三十多岁。

矿工乙 男，四十多岁。

矿主 男，四十多岁。

地点 矿井上

时间 最近。

（矿工甲跌跌撞撞扛着镐头上，矿工乙满脸是血跟在他身后。）

矿工甲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矿主 出什么事了？

矿工 死人了！那么大一块石头砸下来，当时就没气了。

矿主 谁？谁死了？

矿工甲 （一指矿工乙）就是他，他死了。

矿主 他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么，你胡说什么。

矿工甲 他真死了，躺在下面，一点气都没了，浑身是血。

矿主 真的？

矿工乙 没有，我没死，我这不是好好的。

矿主 吓我一跳。

矿工甲 他真死了，不信我带你看看去。

矿主 （半信半疑）走。

（二）

矿工乙 真有意思，我死了，我死了？真有意思。

（三）

（矿主上）

矿主 我的妈呀，真死人了，真死人了！

矿工乙 谁死了？

矿主 谁！就是你，你真能给我找事，你干活干的好好的，你死什

么死。

矿工乙 我没死。

矿主 你还狡辩，没死，你躺在地上，是谁？是我！你是想气死我

呀。你说吧，这事怎么办？

矿工乙 什么事？

矿主 什么什么事，你还装糊涂，你死的事，怎么办！

矿工乙 我没死呀。

矿主 你想拿死要挟我！（咬牙）我最多给你五万！再多了你趁早

别想，别以为你死了就不得了了，你要狮子大开口，我还一

分不给了。你可真能给我找事，五万，行不行，痛快点。

矿工乙 五万就买我一条命。

矿主 五万你还嫌少！我就知道你拿死要挟我，五万呀，你见过五

万什么样吗？一大摞呢，你下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

矿工乙 可我还活着呢。

矿主 你活着也没用了，我都给你买断了，我是一次付清，一点不

拖欠你的，你去打听打听，作买卖有我这么痛快的么。

矿工乙 可我没死。

矿主 要不说你们这些人都是死脑子，你算算，你就是干到死能挣

多少？你也挣不到五万，我给你五万还少呀，不少啦！

矿工乙 可我……没死呀。

矿主 （不耐烦）我不管死呀活呀，五万，咱们的事就两清了，你

的死活我就不管了，这是五万，我没工夫和你磨嘴皮子，上

面还和我谈你死的事呢。（扔下钱，打着手机下）是我，把

车开过来，我来了。

（四）

（矿工甲上，镐头夹在腋下。）

矿工甲 伙计，你怎么还在这？

矿工乙 你让我上哪？

矿工甲 你该上哪上哪，你都死了。

矿工乙 我没死。

矿工甲 没死？我看看你的瞳孔，（看他的瞳孔）瞧瞧，伙计，都放

大了。伸出手来，我给你号号脉。（号脉）一点脉都没了，

你别糊涂着了，你死了。

矿工乙 我死了？

矿工甲 你死了，千真万确你死了。连自己死活都不知道。你手里拿

的什么？

矿工乙 钱……

矿工甲 钱！这么多！

矿工乙 五万。

矿工甲 我的妈呀，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矿工乙 矿主给我的。

矿工甲 矿主一次给你五万！

矿工乙 他说把我的命买断了，一次付清。

矿工甲 你太合适了！你要活着，干到死，你也挣不到这个数。

矿工乙 可我还想活着。

矿工甲 你真是想不开，人到世上干什么来了，你到矿上干什么来了？

矿工乙 挣钱来了。

矿工甲 这不就结了。

矿工乙 可我……

矿工甲 咱们到矿上不就是挣钱来了嘛，干一个月，矿主给咱们关一

个月的饷，现在是一次都发给你了，你要活着，得干一辈子，

你还不合适？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矿工乙 可我还活着。

矿工甲 你别不知足了，一次给你五万，你说你活着合算还是死了合

算？

矿工乙 我……

矿工甲 你怎么算不清这个帐，矿主真是够仁义的，你上哪找这么好

的事去，我要是你，也算死得其所了，没白来一世。

矿工乙 那你怎么不去死。

矿工甲 我没你那么好命，那块石头偏偏落在你头上，这就是命，该

你得这五万。真是的，咱俩挨的那么近，石头就落你头上，

咋不落我头上，老天爷真是不长眼。

矿工乙 我真的死了吗？

矿工甲 你还不信，你看看你手里的钱，五万块呀，正是你干到死挣

的钱数，这就是你死的证据，我还得干多少年能挣到你那个

数。你这一死，你们全家都得你的吉，你给他们留下五万块

呀。他们可以盖房，你儿子将来可以娶媳妇。

矿工乙 他们都能得我的吉？

矿工甲 是呀，你说你死的值不值，你要不死，他们上哪儿得这五万

块钱去。

矿工乙 我死得值？

矿工甲 太值了！我都羡慕死你了，你该挣的钱都挣了，你还有什么

牵挂的，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人一辈子该挣的钱，该享的福

都是一定的，有数的，你该挣的都挣够了，你还有什么遗憾

的。

矿工乙 （似被说服）我是没什么遗憾的了。

矿工甲 是呀。

（矿工乙往后一仰，倒在地上。）

（五）

（矿主气哼哼上）

矿主 你怎么还在这？

矿工甲 我……

矿主 你也想死？

矿工甲 我……

矿主 （指着鼻子）你们的心思我都清楚，一个个都没安好心，

都想坑我，你是不是也想死？

矿工甲 我……

矿主 （肯定的）你也想死。

矿工甲 ……

矿主 你想的美，死一个就挣五万，这钱挣的也太容易了，我说这

几天怎么尽死人，原来都想挣我的钱。上面让我停产，让我

加固矿井，人要想死，怎么加固也不挡不住，就是我给钱太

多了，才老死人，再死，我不给五万了，他们要罚我，用经

济办法管我，我就用经济办法管你们，我不给五万了，看谁

还死，这比加固矿井管用，我告诉你，死一个给五万，他是

最后一个。

矿工甲 最后一个？

矿主 对，最后一个，谁也别动这个心眼，我看现在越来越不象话

了，拿死挣钱，我没那么傻，再死我只给三万，不，二万！

我看你们还死不死，最多二万，干活去！

（矿工甲下）

（矿工乙坐起来）

矿主 你还没死？

矿工乙 我不想死。

矿主 我把钱都给你了，咱们两清了。

矿工甲 我要把五万还给你，我不想死。

矿主 给我！你想用这五万买我的命。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我一年

挣多少钱？

矿工乙 不知道。

矿主 我一年得拿你几辈子的，不，几十辈子的，几百辈子的。

矿工乙 那是多少？

矿主 几百万！几千万！你有那么多钱吗！五万，也就只能够你的。

（矿工甲慌慌张张扛着镐头上）

矿工甲 不好了，警察来了！到处找你呢！

矿主 找什么？

矿工甲 说咱们矿死人太多。

矿主 这不假，可我都给钱了，一个没让他们白死。

矿工甲 那他们也不干，还说……

矿主 说什么？

矿工甲 还说要……抓你。

矿主 敢！

矿工甲 弄不好，还要杀你的头！

矿主 哼！要我的命？先问问他们带多少钱来，知道我的身价吗？

要我的命，先把钱拿来，少五千万别说话，我的命要没了， 你

们死了谁给你们五万？开什么玩笑。对了，我要死了，高兴

的只有我老婆。走，带我找他们去！

矿工甲 您还找他们？

矿主 找他们评理去！

矿工甲 走！（雄赳赳扛着镐头下）

矿工乙 这回我可以瞑目了。（大声的）可是——我想活呀！

（剧终）2001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