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2-05-20 02:23:22
A
我经常在窗户看见那个女子，卷曲的长发，修长的梅花指甲，还有在沙发上那一起一伏的背影。
偷窥是无意的。深夜加班之后，我揉揉疲惫的双眼，走到阳台去抽根烟。对面人家的窗户没有拉紧，所以，我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个女人笑得风情万种，像妖精一样。她身后的男人抱起了她，手在她头发上摩挲。他们开始接吻，女人的衣服被一件件剥落下来，之后，他们倒在了沙发上，此起彼伏。我开始觉得口干舌燥，目光如火，脸上灼烧般泛红。
夜里，那个女人美好的身体在我的梦境里来回穿梭。
有时候，我也会在电梯遇见那个女人。她总是漫不经心地靠在一边，自顾静默。而我的目光则游移在她身上，打量那凹凸有致的锁骨，修长的小腿，嗅着空气里淡淡的香水味，仿若置身在一个水彩般绚烂的世界。让我奇怪的是，她却从未对我的目不转睛做出反应。也是，像她那样妩媚的女子，已然习惯了身边或热辣或猥亵的目光。我不过是其中一位，吸引不了她的注意。
在我发现对面那家男主人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在沙发上亲热的时候，我突然愤怒那个男人的行径。一个多月来的持续加班让我的身体已经发出警报，跟单位申请了假期在家里休息，不经意就看到了这一幕。一瞬间，我就想到了那个女人泪水盈眶，楚楚可怜的模样，那该有多令人疼惜。
我鬼使神差地进屋拿数码相机拍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我的目的何在，只是，我舍不得让那个女人一无所知。
B
我在公寓的楼下叫住那个女人。她惊讶地转身，目光里含着疑问。
那叠照片被我手心里的汗水浸润得有点湿皱，犹豫着，我还是走上前。“小姐，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耽搁你几分钟告诉你一件事。”
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这是我那天不小心看到的秘密。”我把照片递给她，她瞄了一眼，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她的手紧握着，牙齿咬着唇，慢慢地渗出血来，映在我眼里。
“谢谢你告诉我，我有事，先走了。”
她离开得狼狈至极，泪水肆意地流淌，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容，让我想起舞台上的小丑。
偷窥是件不道德的事，但我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一切。
他们在激烈地争吵，女人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绝望的神色。那种绝望，宛如掉进了冰窟一般寒冷，刺骨的疼。男人动了手。女人捂着脸慢慢蹲了下去，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我感觉热血上涌，紧握的拳头在轻响。几秒钟后，男人摔门而出，女人坐在沙发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我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的怜惜，汹涌的情感似乎要从我的身体溢出去。
C
几天没见到那个女人了，我焦躁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那种感觉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没有一刀毙命的痛快，每一分痛楚，都清晰深刻。再一次张望无果之后，我拨通了阳光的电话，约在附近的酒吧碰面。此刻，只有酒精能救赎我。
我没想到，一进酒吧，一眼就看见那女人。幽蓝的灯光下，高高的领舞台上，一头酒红色卷发的女人，脸上绘着桃花图案，身体弯曲如蛇，腰似一缕炊烟，袅袅娜娜，手在身上游走，挑动台下人的情绪和最深处的欲望。
显然，那个女人也看见我了。热舞过后，她走下台，坐到我旁边，端起我未喝完的烈酒，一饮而尽。阳光知趣地先行离开，走之前，使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我扶着她踉跄地走回去，一路上，她歪歪扭扭地把整个重心都压到我身上。她发丝的香气萦绕在我嘴边，丰满的双乳蹭得我心跳个不停。我从她的皮包里找到钥匙开了门，扑鼻而来的是香奈儿香水的味道，她的男人经济实力雄厚。
她支在面池边呕吐，我轻轻地拍打着，替她拢住头发。慢慢地，她平息下来，温顺地看着我，笑容温暖无瑕，美丽得让人窒息的女人，我陡然想抱紧她。
昏暗的灯光下，我一寸寸地试探，湿滑的吻，从她的耳垂，一路啃噬着她的敏感。她的两腮嫣红，眼神迷离而沉醉，脸上的桃花图案极尽绽放。她的腰开始蠕动，弓起身迎合我的力量。她的叫声很大，婉转妖娆，压抑了很久，拼尽了气力的激情，一整夜，我们水融，跌宕起伏，不知疲惫。
等待一切平静之后，我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对她耳语，跟我走吧，我会爱惜你的。
没有回应，我起身看到她沉沉地睡着了，兀自穿衣回家。
D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想念那个时而面孔冷冰时而温暖如春的女人。阳光说，你都不知道是她第几号男人，还把游戏当真了啊。
我生气地吼他：“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你别侮辱她！”
是的，我爱上她了。
因此在看到她提着行李箱立在我门口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她轻描淡写地说与那个男人分手了，房子退了，想借住在我这里。
我抱起她旋转，幸福得不知所措。
我们像夫妻一样生活。每天早上我去上班的时候，会给身旁的她一个深沉的吻。等到我下班回来，她就穿着我的宽大衬衣为我做饭。通常还没来得及等她做完饭，我就会抱着她在厨房的餐台上共赴一场活色生香的盛宴。
尽管如此，我对她一无所知，也曾试着打探，不过被她巧妙地避开了。我开始揣测她身上有多少故事。我想知道她的过去，那一大片我不存在于她生命的空白让我坐立不安。夜里，我重复做着一个梦，梦里她在酒吧跟各色男子调笑嬉戏，我想上前，脚却怎么也动不了。醒来时，额头上遍布密密麻麻的汗珠，望着枕边人，却感觉她那么遥远，陌生。
我约阳光到酒吧，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很快我就醉了。迷迷糊糊间，阳光在旁边说，大男人婆婆妈妈干吗，想知道就找个私家侦探查她。我瞬间清醒过来，这个方法让我振奋。可是我的脑海里马上就闪现出女人绝望的眼神，我说过会疼惜她的。我怎么可以再伤害她？
阳光在电话里说，资料在手，晚上八点酒吧见。我看了一眼女人，她蜷缩在沙发上缝制我的棉布睡衣。不得不承认，素颜的她也美丽得让我眩目，这幸福让我战战兢兢。她不去工作，每天在家收拾房子，安心等待我回来。扯了很多棉质布匹，做了家居装饰，说也给我做一件睡衣。
她发现我在盯着她，说，宝贝儿，你看我多像贤妻良母啊。
我想跟电话那边的阳光说，资料不要了，不查了，极力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开口。她的过去就像一个黑洞，我已被深深吸引过去，纵使我悬崖勒马，未来的日子，我仍然会一直惦记那黑洞里的秘密。所以我默认了阳光去查她。
我只是想知道我爱的人有怎样的过去，这并不过分，我安慰自己。
八点还没到，我就在酒吧里等着阳光了。十几分钟后，阳光出现在酒吧门口。我接过资料，手心里一片潮湿。阳光打笑说，学本杰明返老还童啊，倒退成刚出社会的那个毛头小子了，心理素质这么差。
我看着资料，忽然就笑了。对面的那个女人，她的过去我一直知晓，我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见证着她的过去。确切地说，是我结束了她的过去。是的，资料上，她的恋爱史只出现了两个人的照片，对面的那个男人和我。
我飞奔回去，我的女人还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懒散的猫咪。我拥着她就吻起来，热切激烈，很快，她就连连。我们在沙发上抵死缠绵，结束后，她用性感的长腿勾着我说，宝贝儿，带我去见你父母吧。
我重重地点点头。
她欢喜地亲了我一口，起身去收拾沙发底下的衣物。我的眼角瞥见掉落在地上的东西，要去阻止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我急急忙忙离开酒吧时，巨大的欢喜淹没了我，忘记撕掉资料，而是塞进口袋里，此刻，那张纸就摊开在地板上。
我再一次看见她的脸色一点点地苍白下去，浑身上下都透着绝望的气息。
她说，“你调查我？”
“是。”坦诚也许会让她好受点。
一大段沉默之后，她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眼角都是泪水。
她说，“如果我的过去一片狼藉，你现在是不是要和我分手？你爱的是我，还是我的过去？”
她说，“那个出轨的男人告诉我，我的美艳让他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
她说，“曾经我觉得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你会自始至终相信我，就像我义无反顾投奔你一样。”
她说，“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可惜我爱你的时候，你却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第二天，她搬走了。生活恢复到最初的模样，我波澜不惊地上班下班。只是失眠成习惯。
失眠之后，我就会走到阳台去看着对面的窗户。
那里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女子。
那个女子对我说，“你看，我多像一个贤妻良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