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心来慢慢地走

在过去两年里，我已经习惯了一离开现实就遇见潮湿的空气和热带的阳光，习惯了万水千山亦无旁顾，哪怕与金字塔擦肩而过，眼中也只有那片大海。这一次的差旅，却终于能够——

把登山鞋从柜子最下面翻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想不起上次用到它是什么时候。把箱子里的泳衣短裤草帽拖鞋统统取出来，放进衬衫长裤毛衣甚至轻薄羽绒服。坐在苏黎世到巴塞尔的火车上，窗外的阳光温暖而不酷烈，隐约的远山之下有绿地与村庄次第闪现，我突然想起一个久违的词，叫做“旅行”。

在过去两年里，我已经习惯了一离开现实就遇见潮湿的空气和热带的阳光，习惯了万水千山亦无旁顾，哪怕与金字塔擦肩而过，眼中也只有那片大海。这一次的差旅，却终于能够静下心来，慢慢体验走过的每一步路。

周六火车上人不多，我们挑了个房间坐下。一个男子探头进来说了句德语，我只听得懂Entschuldigung 和frei，大概知道他是在问旁边的座位有没有人，于是请他坐下。他很健谈，英文里偶尔夹杂我勉力能听懂的西语，我们很快知道他是秘鲁人，在加州圣巴巴拉住过五年，现在巴塞尔为一个食品进出口公司开装卸车，孩子在苏黎世，买了3600瑞郎的火车年票每周来往两地，每年有五周假期，下个月要去埃及，业余爱好是拍录像，下半年要先上德语课以便明年念德语授课的录像剪辑课程，上周刚参加了一个电影节上的手机短片大赛得了奖，可以买得起一部5D3，拍他的下一部作品。

他说嘿你知道吗，我构思一年了，下面一部啊，我要拍Chamán，Chamán你明白吗，我不知道英文怎么说，就是那些大山里面的，会这样“呼”地吹一口气……我说，嗯，英文就叫Shaman，其实是一样的吧。他说，我要用假期回秘鲁，去找他们，想办法说服他们让我拍，也许要给钱，也许可以免费如果他们相信上了电影会变得很有名。我早就想好了，片子要分两个部分，最后一段呢，你看，Chamán手里拿着一只ipad，里面是一个瑞士女子在说德语啊，你知道，这个片子要在这里放的，所以是瑞士人说德语，对，就是FaceTime，她在FaceTime里说Chamán Chamán请你帮助我，Chamán这边呢，还有别人在啊，Chamán就说你等一会，一个一个来，这边的人走了，Chamán才对着ipad“呼”地吹一口气，这个女子在瑞士这边啊，哇，一阵风过来，往后一倒……

火车不过一小时就到了巴塞尔，小小的城市，莱茵河从中间蜿蜒而过。出租车慢慢开过石桥，我问司机哪边是城市中心，他热情地用德语跟我讲了许久，我也只听懂河的这边叫做Kleinbasel，另一边叫做Grossbasel，想来说哪一边是中心，另一边的人都不会满意吧。

酒店前台的姑娘热情地给我介绍各种服务设施，包括健身房和桑拿房，我笑问：没有游泳池么？姑娘抱歉地说没有，不过你可以去河里游，我们这里可是惟一一个可以在河里游泳的城市呢。那一秒我真是动了心，还有些惋惜防水相机没有带出来，可是第二天早晨一出门，就在清冷的空气里瑟瑟发抖地想：还是不要挑战自己去河里游泳了罢。

这次带出来的相机，是因为没有防水套而三年未曾动用的LX3。每次看到它都会想起那个曾经相约墨西哥却始终缘悭一面的女孩子，想起她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LX3有促销只要三百多美金，想起她约我一起去南美，想起她在南美每到一个新地方上msn来和我聊天，想起她从msn上消失。深恨自己其时的极端抑郁而无暇他顾，甚至曾潜意识庆幸不必再时时见到她的自由生活与我的反差，浑然不知她已经在巴西车祸去世。

亲爱的小刀，你曾经跟我说走完南美会接着去欧洲。这一次久违的旅行，我会带着和你一起买的LX3，算是为你走一段短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