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货币改革

朝鲜《劳动新闻》报道,朝鲜最高领导人说,已故国家主席金日成曾提出,朝鲜人民应该能够吃上白米饭、喝上肉汤、穿上丝绸衣服、住进瓦房,但“我们迄今还没有实现这一目标”。决心尽快改善民生,而货币改革可能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2009年11月30日,朝鲜“闪电”推行货币改革。从12月6日开始,朝鲜原有旧币彻底禁止在市场上流通,以100比1的比率兑换新朝鲜元,即100元旧币兑换1元新币,且规定每个家庭最多兑换15万旧朝元。

15万旧币相当于朝鲜普通工人月平均工资的5倍,可购买大约70公斤的大米。

更换货币为哪般

自1947年朝鲜政府成立以来,曾在1947、1959、1979和1992年分别进行过货币改革,除了1959年那次,将票面价值100元调整为1元外,其他三次均都是1比1的等值交换。

朝鲜为何频繁地进行货币改革,这次改革又与前几次有何不同?

《新财经》记者采访了东北财经大学研究东北亚地区经济的教授申东镇,他说,“纵观朝鲜战后经济发展历程,自1947年为筹划建国实施货币改革以来,每遇到政治、经济发展的重要转换期都会进行货币改革,包括这次先后进行了五次货币改革。朝鲜政府在解释此次货币改革背景时强调,在经历了上个世纪90年代‘苦难行军’的阶段后,国内供给转好,为恢复正常的计划经济体制而采取的措施。外界普遍分析此次货币改革的目的有以下几点:一、抑制国内通货膨胀;二、强化对市场经济的控制;三、扩充财政来源、解决流动性不足。(朝鲜人不太喜欢把钱存在银行里,他们大都喜欢把钱藏在家里,造成了资金不能流通。这些资金大部分用来投资房地产,使得朝鲜很多地区的高级住房价格一两年之间翻了一番,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四、‘劫富济贫’清除‘潜在危险因素’等。”

据记者了解,此次货币改革之前,朝鲜当地的通货膨胀已经非常严重。比如,2002年7月朝鲜实施“经济管理改善措施”时,大米价格规定为每公斤44朝元,但到了2009年11月,市场上粮食交易价格为2500朝元,上涨57倍。

“朝鲜自1990年到1998年的经济连续出现负增长,1999年开始实现正增长,但2006年、2007年又是负增长,2008年虽然又恢复到正增长,但近两年朝鲜经济陷入困难是事实。当前朝鲜内部推动经济增长的要素几近枯竭,只能依赖外部支援。而近两年朝鲜由于核问题、南北关系恶化等原因外部支援减少,朝鲜经济可以说举步维艰。我们可以通过朝鲜面临的粮食、能源短缺问题来了解朝鲜经济现状。据韩国相关部门推算近十几年朝鲜粮食缺口每年都在100万吨以上,2009年朝鲜粮食缺口近125万吨。能源供给也是一样,由于能源供给有限,很多企业无法正常运转,并已严重影响到居民的日常生活。”申东镇认为,朝鲜政府试图以改革改变经济疲软局面。

此外,也有媒体分析该货币改革和朝鲜当前的政治有关,特别是为巩固接班人体制,为下一步权力交接做准备,自从传出身体状况欠佳的报道后,朝鲜的权力交接问题就非常引人关注,为顺利完成权力交接、巩固接班人体制,包括此次货币改革在内的一系列措施,很有可能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这种分析有一定道理”,申东镇肯定地说。

货币改革效果难料

消息一出,即有媒体曝出当地百姓强烈抗议,甚至不惜用生命对此次货币改革进行抗争,此次货币改革对百姓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单纯就此次朝鲜货币改革本身而言,对普通百姓的影响并不大。”申东镇的回答显然跟媒体报道的内容有些出入,他解释说,“货币改革前,朝鲜普通老百姓的收入并不高,30万旧币兑换限额不会对普通老百姓产生太大影响。同时,由于此次货币改革意味着工人的工资收入提高100倍,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因此,影响并不大。货币改革中受害最重的是所谓的‘财主’,即有钱人,而对他们的打压对大多数普通老百姓来说也许是件快事。但在我们无法确切掌握这部分利益受损阶层在朝鲜社会的势力情况下,还不好判断朝鲜下一步局势的变化及对朝鲜社会稳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货币改革后,政府给工人发放的薪水金额不变,只是用新货币进行支付,实际等于将员工薪水上调100倍。即便如此,就在该消息刚公布后不久,朝鲜黑市交易异常火暴。老百姓纷纷到地下钱庄将旧币兑换成美元或人民币,造成外币在黑市的暴涨。

薪水上调100倍,物价水平会作何调整?购买力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据韩国媒体报道,咸镜北道清津市1月15日大米价格为每公斤240元(新币)、22日达到650元,24日达到1100元;平壤、新义州也达到300元以上的价格,如参照货币改革后政府要求每公斤23元的大米价格计算,可谓是暴涨。

“从朝鲜货币改革实施后的情况看,的确出现了物价飞涨的情况。”在申东镇看来,“在市场经济环境下,商品价格是由市场供求关系决定的,这是经济学最基本的原理。朝鲜作为计划经济国家,商品的定价权归国家享有,国家往往根据自身主观判断,政治的需要,来行使定价权,无视市场的价格形成机制。从这次货币改革后的商品价格制定的情况来看,国家制定的商品价格,没有客观反映市场的供求状况,脱离了朝鲜经济的实际,因此,必然会引起价格的波动。”

申东镇认为:朝鲜经济所面临的问题根源,还是其经济体制和恶劣的外部环境,在其经济体制和外部环境没有发生重大变化情况下,货币改革在短期内对控制通胀、强化对市场经济的控制并提升公营经济的主导性,扩充财政来源等方面有所效果,但只是权宜之计,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朝鲜经济所面临的问题。就当前货币改革实施后的情况看,通货膨胀并没有得到明显改观,相反还出现了新一轮的通胀。很多专家、学者都认为,朝鲜政府此次货币改革意在进一步加紧对市场的控制,但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源进行供给、无力阻止局面恶化。这种状态下希望通过货币改革解决当前所面临的问题,显然不切实际。

申东镇说: “完善、健全的金融体系和金融制度是货币改革成功的基本前提。朝鲜的货币改革是在基本前提都不具备的情况下进行的,这就决定了货币改革的不确定性,而新、旧货币之间过渡时间也很难判断。”

对朝贸易影响不大

更换货币对于任何一个国家的经济,都是一种强硬的改革方式,朝鲜使用什么样的货币是朝鲜的内政。但因其货币改革造成无法及时对商品进行定价的问题,尤其是对外商品价格也没有确定,势必影响中朝贸易。

据记者了解,货币改革期间,很多在朝鲜有生意的中方企业,无法在朝鲜进行结算,为了规避对朝贸易存在的风险,出口货物基本停止。但是,申东镇认为,朝鲜的此次货币改革对其贸易环境产生的影响只是一时,中国企业大可不必有这种担心,“中国是朝鲜的最重要贸易对象国,朝鲜对中国有很强的依赖性。对中国来说,中朝贸易在中国对外贸易额当中的比重非常有限。朝鲜的经济变化,对中国的影响是极其有限的,我们在处理中朝关系时更加看重政治因素。单从对中朝贸易的影响看,我想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中朝边境贸易主要是以美元和欧元进行,商品定价一旦确定,影响会随之消失,因此不会对中朝贸易产生明显影响。

但是,朝鲜国内的进口将会下降,因此预计在未来半年内中国对朝日用品出口或许下滑。

朝鲜的货币改革才刚刚开始,改革所产生的后果和连带效应具有很强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朝方商社资金会不会受到损失,从而连累到中方外贸企业,这都需要时间来慢慢看。

采访最后,申东镇表示, “货币改革的出发点之一就是强化对市场的控制,巩固国有经济的主导地位,这似乎反映出朝鲜政府,对当前朝鲜经济中,市场经济的发展有所顾忌。如果按照这一思路走下去,朝鲜下一步可能会继续推出一系列政策,打击、削弱刚刚有所抬头的商品经济,从而使朝鲜经济重新回到原点”。

韩官方解答朝鲜货币改革十大疑问

问:为什么此时进行货币改革?

答:虽然朝鲜七年前施行了“71经济管理改善措施”,但现在经济形势更加紧张。由于国防经费等开支持续上升,加上通货膨胀,影响到“2012年成为强盛大国”目标的实现。因此,解决经济问题已刻不容缓。

问:闪电措施针对的是谁?

答:做买卖积蓄财富的个人和俗称“钱主”的新兴资本家是此次闪电措施所针对的目标。

问:美元、人民币等外币是否还能在朝鲜特定的场所流通?

答:在面向外国人的商店和餐厅,美元和人民币的交易目前也已停止,需要将外币兑换成朝鲜货币才能使用。

问:朝鲜人的银行储蓄可按10比1兑换?

答:这是诱导人们到银行存款的政策。如果是手持现金,旧币和新币按100比1兑换。把钱送到银行去储蓄,则可获得10倍的收益。这是考虑到民众不满而制定的措施。

问:货币改革后如何确定物价?

答:按“71措施”实行时的标准制定。当时大米的价格参考了国际标准,定为每公斤45朝元。

问:个体市场会消失吗?

答:专家认为,朝鲜想要通过此次货币改革重新实行计划经济。但要完全消除个体市场并非易事,因为朝鲜民众的生活对这个市场已经有一定的依赖性。

问:这次货币改革是谁主导的?

答:韩国政府认为这是朝鲜劳动党计划财政部主导的。当然,具有最终决定权的仍是最高领导人。

问:为什么朝鲜政府及官方媒体没有正式对外货币改革的消息?

答:朝鲜为这次货币改革出台了《关于发行新币的问题》的最高人民会议政令,并由内阁进行了确定。“71措施”实行时朝鲜官方也没有对外消息。可见,朝鲜政府应该是认为,这些都是对内经济措施,无须对外通告。

问:朝鲜内部真的发生了严重动荡吗?

答:朝鲜政府此前表示,货币改革期间“预计可能会出现一天两天的混乱”,并承认部分居民对此有所不满。但到目前为止,只出现了中朝边境地区发生骚乱等不可靠的传闻。

问:朝鲜这次货币改革对韩朝经济合作有什么影响?

答:韩朝合作的朝鲜开城工业园区内,工人工资及对朝贸易款项都是用美元结算的,所以不会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