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小鞋子

对于很多人，伊朗是一个有着神秘色彩的国度，那里有高大的枣椰树，印着繁复花纹的毛毡，带着黑色头巾的妇女以及眨着美丽大眼睛的儿童。

是的，那里的儿童眼睛大而明亮，闪着童稚的光泽，比如阿里。他是伊朗乡村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很早便承担起生活的担子。电影《小鞋子》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阿里给妹妹补鞋，在回家途中不慎弄丢了鞋子。他把鞋子丢失的事情告诉等待已久的妹妹莎拉。妹妹的眼神从期待变成了怨怒，然后变成无奈。他们家里，有一脸病容的妈妈和终日劳作的爸爸，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很明显，父母没有能力给他们买新鞋。最后他俩达成一致：莎拉穿阿里的鞋子，等她放学了，就把鞋子还给阿里。

莎拉穿着阿里的鞋子去上学了。那是一双怎样的鞋子啊，破旧，肮脏，有着斑斑污迹，穿在脚上，晃晃悠悠，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它太大了。莎拉站在队伍里，脚不自觉地在地上摩擦，企图缩到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终于到下课了，她一路跑到和阿里约定的巷口。阿里早已等候在此。莎拉说：这鞋子太大，我不要穿。阿里用很严肃的口气说：你要知道，爸爸是没有钱给你买鞋子的。他的眼里，有着儿童不该有的成熟和深沉。他们匆匆交换了鞋子，莎拉穿着拖鞋回家，阿里则一路狂奔到学校，却还是迟到了。

第二天，莎拉提前离校。她在窄窄的街道上奔跑，路边的商店、树木、行人都成了她耳边急速后退的风景。因为跑得太快，一只鞋子飞了出去，落在了街道旁的沟渠里。那只鞋子像一只小船，优游摇摆，随波逐流。莎拉赶快俯下身子去捞，却怎么也够不着。就好像要捉弄莎拉一样，小鞋子慢慢在水中漂浮，时而缓慢，时而急迅，每次莎拉伸手去捞，总是差一点点。终于鞋子堵在了下水道口，莎拉看着离自己很近的鞋子，无能为力。她蹲在路边，哭了。那双大眼睛此刻充满泪水，连睫毛上也挂着泪珠。

在路人的帮助下，莎拉拿到了鞋子。阿里穿着湿鞋子，再一次迟到。学校主任看到了，警告阿里：你若再迟到一次，就离开学校。阿里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任由主任用尺子敲打自己瘦弱的肩膀。他的眼里写着委屈和无助，欲言又止。

阿里学习努力，谢老师奖给他一只金色的笔。他把新笔送给了妹妹，希望妹妹一直保守秘密。莎拉拿着新笔，开心地笑了。

因为鞋子又湿又脏，阿里和妹妹决定洗鞋子。

这是一组很美的画面，在中午的阳光下，莎拉和阿里拿着刷子给鞋子涂上肥皂，不一会儿，鞋子就被洁白的泡沫覆盖了。他们用手盛起泡沫，对着嘴，吹出一个个大泡泡。泡泡在空中飘动，因为阳光的缘故，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透过一个个泡泡看到的，是一个斑斓世界。这个世界过滤了一切贫穷、卑微，只留存色彩、美好和希望。

但是泡泡折射的世界只存在于瞬间，下一秒泡泡破灭，他们被拉回了现实。阿里第三次迟到，主任要他退学，幸得谢老师说情，阿里得以继续呆在学校。爸爸带着阿里去城市为富人整理花园，挣到了钱。他俩兴奋地讨论这些钱的用途，说要给莎拉买新鞋子。不想车子坏了，两人撞在树上，钱没了，爸爸受伤了。

一天，莎拉在学校发现有个女孩子穿的粉红色蝴蝶鞋子，正是她丢失的。她一路跟踪，找到了女孩子的家。然后她告诉阿里，两人跑去，准备要回鞋子。他们看到那个女孩的爸爸，是一个盲人，原来这是一个更贫困的家，也许他们更需要这双鞋。

阿里送给莎拉的新笔被莎拉弄丢了。第二天上学路上，一个人叫住莎拉，把笔还给她，这个人就是穿她鞋子的女孩。莎拉拿过笔，默不作声，看了女孩许久。她眼中的怀疑和尖锐，一点点变成温和与友好，最后出现了宽容和理解。因为对方的善良，她决定放弃要回鞋子。这段复杂的心理变化，被莎拉的眼神演绎得淋漓尽致。孩子眼中的世界，因为贫困而灰暗冷酷，也因为善良，变得温情脉脉，色彩斑斓。

但是莎拉还是没有鞋子。为此，哥哥一直心中有愧。一次，阿里得知学校有长跑比赛，季军的奖品是一双球鞋。他激动不已，要求参加，可是已经错过报名日期。阿里不顾老师的斥责，苦苦哀求，终于得到了机会。

在长跑途中，阿里不断提醒自己，要得到季军。5公里的赛程让很多孩子中途退赛，阿里却越跑越快，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场景——妹妹穿着宽大的鞋子在路上奔波，妹妹失望而又极力忍耐的眼神，妹妹说“我没有告诉妈妈”时那种天真的口吻。阿里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但是他跑得越来越快，终于他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阿里哭了，他难过地垂着头，面对摄像机，眼里全是希望破灭的忧伤，没有人能明白一个冠军的忧伤，就像没有人能说得清亲情和友爱在单调的黑白底色的生活胶片上，涂写着怎样的五彩斑斓。

阿里回到家，他把跑烂的鞋脱下，露出一双磨得红肿的脚。他把脚伸进水池，金色的鱼儿围过来，在他脚周围欢乐地嬉戏。整个画面变成柔和的橘色，而电影就在导演营造的温和气氛中结束了。

阿里不知道，爸爸已经买了两双漂亮的新鞋子给自己的儿女。导演赋予这个故事一个温暖的结尾和一种哀而不伤的情感基调。他用镜头告诉观众，生活在这个以信仰做支撑，以善良为纽带的国度的人们，一定会渡过所有的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