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硬不兼施

站在水立方东门，望着高大威武的鸟巢。鸟巢不远处，一根巨大的烟囱傲然屹立，将浓烟喷向空中，动感十足。其实鸟巢也有自己的动感，它周身的钢架宛如老树虬枝，旁逸斜出，又互相纠结，坚定地拧在一起，俨然一条大汉，傲骨铮铮，不同的只是鸟巢的骨头在身体之外，更能给人以直观的感受。简单地说，鸟巢的美，像男性，而且是有追求的男性，卓尔不凡，遗世独立。

那么水立方呢？我站在它的门口，听得清观众的声声呐喊，他们是在给正在举行的“好运北京”跳水世界杯赛的选手助威；闻得着烤爆米花的香味，那是百万庄园提供的小吃；看得见它东侧的塑模，在灯光映照下发出蓝色的光辉。向外走，处在鸟巢和水立方中间，视野更宽阔，你会发现，和鸟巢比起来，水立方就像一个温柔的少女，平和，安静。

鸟巢和水立方，矗立在那里，搭配自然，相得益彰。我琢磨，没人会否认这两座建筑的美丽，因为它们确实如此，尽管都还没有完工。

早晚有一天，水立方和鸟巢会竣工，北京奥运会的硬件设施就登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了。

比赛也很不错，北京从前很少有国际级跳水赛，这次比赛，虽然只相当于测试赛和奥运资格选拔赛，还是吸引了大量观众，开放的一侧看台上，上座率至少九成。毫无疑问，奥运会期间观众会更多，气氛会更热烈，呐喊声会更响亮。

我惟一的问题是，如果观众来自外地，他该如何应对，因为北京又开始查暂住证了。《北京晚报》报道，北京警方将在全市集中开展“依法登记办证，共创平安奥运”专项活动。

作家野麦子这样叙述自己的遭遇：一大早，残梦依稀中，听门铃被按得声嘶力竭。忙去开门，居委会的大姐在门外捧个书本夹子，手指在一串表格中划过，找到一个名字：“你们卫生费没交啊，是现在交，还是送居委会去？”……忙回屋给大姐找零钱。大姐收完钱没有走的意思：“你们暂住证办了吗？要没办快去办，现在派出所的同志在居委会现场办公呢。”暂住证倒是有个，忙回：“是在别处办的，没到期呢。”大姐也不明就里：“别处办的啊？要不要跟派出所的同志说一下啊？现在查得可严，没暂住证，逮着就遣返，没二话啊。”

《中国青年报》评论：办人文奥运，呼喊“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口号，首先应当消除不合理的居民身份歧视，没有公平的身份，大家怎么能有相同的世界，又怎么能有相同的梦想？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暂住证与奥运精神格格不入。

我宁愿相信野麦子遇到的那位居委会大姐误会了警察的意思，也不愿相信警方会用“遣返”这种落伍的方式对付没有办理暂住证的外地人。

我的同事东拼西凑在崇文门附近买了个小户型的房子，但售楼小姐告诉他，为了奥运会，楼盘要停工半年，他要住进自己的房子，还需要有点耐心。于是，他不得不在负担还没有到手的房子的月供的同时，负担现在住所的房租。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为了举办奥运会，北京人已经牺牲了很多，那么查暂住证是该轮到外地人牺牲一些了吗？国人向来不缺乏牺牲精神，奥运会可是国家的面子，个人做出部分牺牲，肯定会被认为理所应当。

但是假如一个持奥运会门票的外地人来了，需要不需要办暂住证？如果真因为没有暂住证而被“遣返”，那实在是冤哉枉也。

我是想提醒到北京看奥运会的外地人，暂住证这东西，尽管有很多人对它不大感冒，但还是需要去办，假如你真想看奥运会的话。我的一位朋友来北京多年了，已经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但对暂住证依然不敢马虎，用他的话说，是：“作为北漂一族中的一员，我已经在北京分期付款买了房子。但并没有什么归宿感――我没有北京户口，所以我只能去附近的派出所办一张暂住证暂住在自己购买的房子里。”

那天，比赛结束后，郭晶晶“耍大牌”的消息就在记者中传开了。新闻会上，在被问到“谁是你北京奥运会最强竞争者”时，她说：“就是俄罗斯的帕卡琳娜和加拿大那个胖子。”而在随后进行十余分钟的新闻会上，郭晶晶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在忙碌着，为自己手里的一件小玉器穿绳子。当有国外记者向郭晶晶提问时，郭晶晶在台上斜过身，向另一位运动员展示自己制作的手工艺品，对提问没有反应。这些作为，可和她的“贵族”身份不太相符。

这样的事，让身处鸟巢和水立方之间，由衷地感叹它们的美丽而对奥运会的硬件建设信心十足的人感到颓丧，灰心的是奥运建设还没能 “软”“硬”兼施、尽善尽美。面对只剩一百多天就要来了的奥运会，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一个多月前，德国《时代周报》记者花久志约我一起去看鸟巢和水立方，那是我第一次目睹这两座建筑的尊容，他问我：“你不觉得它们很漂亮吗？”我当然觉得它们漂亮，更惊叹它们的建设速度，我说：“要知道这一大片地上原来都是民房，但没多久，这两座美轮美奂的场馆就出现了。你说，在你们德国可能有这速度吗？”他的回答和我预想的一样，当然是：“不可能。”

【选自《牛博国际・王小山的博客》】

题图/辛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