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科从他那一起生活了26年的妻子身上碾过了五次”

这是西班牙加拉纳达郊区古亚村居民区一个安静的清晨，46岁的恩卡娜西打开小铁门，从家里走到街道上，开始了一天的清洁工作。她依旧戴着婚戒。

恩卡娜西喜欢她的工作——确切地说，她是喜欢有份工作。她扫完街道，匆忙回到两层楼的家里，继续为客人缝制弗拉门戈舞裙。

女儿们从小就习惯了母亲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她们在缝纫机的运转声中长大，有时彻夜都能听见。而最近几个月，她们母亲工作的时间又延长了，理由非同寻常：首先，她们的兄弟在一次车祸中身亡；其次，她们的父亲竟然动真格的要杀掉她们的母亲，差点用车撞死她。紧要关头，女儿们成功劝服了恩卡娜西，让她报了警，最后警方签发了一项保护令。

恩卡娜西14岁就开始工作，18岁时遇见了丈夫弗朗西斯科·西门内·乌茨达。他俩同岁，经由朋友介绍相识，生养了三个孩子。

大女儿索尼娅回忆说，暴力在家里常常可见。她说自己5岁那年曾被父亲用手拎着脖子从三楼窗户甩出去过。她记得那种恐惧，也记得整个过程，但不记得原因。“也许并不需要有什么原因，我们的父亲从来就没有一个父亲的样子，他只是一个暴力狂，从来没向我们表达过爱意。”

索尼娅和妹妹桑德拉目睹过母亲在房间里用刀子虐伤自己，她的哭声穿过了门板，但她们从未听到她抱怨。弗朗西斯科通常都是压在她胳膊和腿上打她。“母亲从没和任何人说起过。不过，问题在于，又有谁能帮她。我觉得家里人都不想牵扯进去。”

索尼娅几乎不了解母亲的感受，事实上可能根本不了解。她并不知道有一次恩卡娜西想逃走（哪怕只是逃离一两天），向别的女性朋友寻求建议。恩卡娜西成长的年代，女人若不经丈夫允许而离家，是会被的，所以这对她太难了。

当索尼娅大点时，她试图劝妈妈反抗，但恩卡娜西以照顾孩子为理由反对。索尼娅说，为了孩子而让女人去忍受这一切是错误的，一个母亲必须先保护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孩子。恩卡娜西依旧一言不发。

有一次，索尼娅劝母亲去看心理医生。医生提问，索尼娅为母亲回答。恩卡娜西在一边，仿佛把自己深深锁了起来，她是自己内心的陌生人。“她从来没想过寻找欢乐，她几乎从不出去下馆子，她只知道工作。”索尼娅说。

当恩卡娜西缝纫时，她是充满激情的，缝制舞裙时尤其卖力，她对款式和色彩的选择很有想法，而且总是按时完成订单。顾客们非常信任她。她的生意好到开了家自己的店铺，在这条位置不错的街上买了栋小房子——她在这儿刚住满一年多。

这也是她人生中最后的一年多。

生活对恩卡娜西来说其实更加艰难了。丈夫拿走了因车祸丧生的儿子遗留下来的金项链，还开车撞她。在报警后，他才被强制搬出去。

刚入3月，天气开始变热，大约是午餐时间，恩卡娜西正在清扫街道。一个去格拉纳达的中年男子正在车站等车，几步外还有两个男人坐在房车里，他们都看见那辆欧宝车直直地向她开过去——弗朗西斯科倒了一趟车，又从她身上碾过一次。之后又一次。

试图赶过去救她的中年男子也严重受伤。这时开来一辆大卡车，卡车司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用他的车身挡住马路，但卡车太笨重，而小车轻便灵活。最终弗朗西斯科在和他一起生活了26年的妻子身上碾过了五次。

就在谋杀发生几小时后，弗朗西斯科去警察局坦白了自己的罪行。晚上，他告诉自己的医生他碾了自己的妻子，那感觉很不好受。两天后在法庭上，他又说，除了知道自己在开车、雨刷器在工作外，他记不起当天发生的任何事情。

弗朗西斯科被判入狱，两年后，他死于一次尿液感染的并发症。

恩卡娜西是西班牙第一个在被签发保护令后依旧被丈夫谋杀的女人。这意味着司法系统存在漏洞。另外一个问题则是受害者家庭正延续着不幸：索尼娅不仅继承了她兄弟和母亲的债务、她在为母亲四处求助时欠下的债，甚至连谋杀凶器、那辆欧宝车的债款，她也不得不背负起来，更糟的是，她的亲戚们开始找她索要她父亲葬礼的费用。

客房的一个抽屉里放着母亲的手提包。以前没有人知道包里面有什么。索尼娅打开后，发现里面是母亲收集的口红：恩卡娜西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这一点，可能恩卡娜西至死都没意识到。索尼娅喜欢看着那些色彩，回忆母亲的嘴唇。

这几个女孩是姐妹，在租赁的房子中，被房东家的两个儿子骚扰、求爱。屡次被拒绝后，兄弟俩打开煤气阀，扔进了一根燃着的火柴。几个女孩被严重烧伤，所有的财产毁于一旦。至少有八个目击者看到起火时，两个男孩从房子里仓皇而逃，但这些目击者后来都突然失踪了。“我们知道，男孩的父母给了警方一些贿赂，调查便随之停止了。他们说，这次起火是一次‘意外事件’。”女孩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