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开 第6期

有一句略带揶揄的俏皮话，道是"打开电视广告多，翻开杂志美女多"。这话只顾着俏皮，忽略了电视上美女也多的事实。点着遥控器，看不同姿势与肤色的美女在不同的频道里闪过，让人隐隐觉察出这美女背后的阴谋，这个阴谋可以这样表述："我不强迫你，但我诱惑你"。其实先哲早有言在先，道是：我什么都能抵抗，除了诱惑。

这诱惑是一朵妩媚花，开在男人走向衰老的路上。哪一天在阳光普照的早上醒来，看着墙头悬着的张曼玉头像的挂历，脑袋里现出布兰妮惹火的身段，你便知这诱惑有多深。然而布兰妮与张曼玉毕竟稍嫌遥远，真正深植你心的眷顾，往往还在你的身旁。

你可在寂寞沥血的夜晚抬头望月，一声叹息里默念出某个女子的名字？或者在杯盏正欢的席间，猛低头想起一张曾经相遇的陌生或者熟悉的脸？肯定有的。只为女人是花，花如梦，梦总在心头。

曾经细数过往在心头难忘的女子。感觉就像在春天的午后，读一本书，风吹书动，掉下一两枚夹了很久的书签。

第一个总在心头的女子，曾是我的老师。教我们大二的英文。那时候男生上课，总是派代表似的到得参差不齐，然而她的课，我们却一节也不曾落下。她喜欢穿高跟鞋，很美的腿，有力而幽雅地蹬着地。脸很白，经常有调皮的男生捣蛋，那张脸便因为羞赧和无奈而通红。我们喜欢看她用水笔流利地写英文，错落有致的斜体字。拿笔的手也是美的，细长的手指让人忍不住遐想──究竟哪一个男人，能有那样的福分来消受这高贵的手呢？提问的时候，她的眉头总不自觉地皱着，天然地一段哀愁，牵着听者的神经；随后她笑开来，云泊天心，月生海上，亮汪汪的一片，那样清澈。我们曾经遍寻写女子的佳句，希望能找到一句来形容她，但怎样的句子都不觉得贴切，有一句，参差仿佛间能说出她的味道的：南国有佳人，遗世而独立。只是很多年过去了，那样卓然世外的女子，是否有出类拔萃的男人，供她解语，支颐一笑或者一见倾心？

另一个值得眷顾的女子，只见过一面，是在长沙的夏天。我去看望一个朋友。困倦的中午，我们找了一家开在这个湖南人城市的四川酒馆。点了几味川菜，在靠墙的角落里寂寂地喝酒。这时候老板娘从厨房出来，给我们递了一壶水。我们说谢谢，她笑了。牙齿很白，一袭暗红的旗袍，衩口快到腰的高度。之后她走进吧台，在台里的椅子上困了。脸朝外，头发很自然地乱着。我发誓，那是我在美女如云的长沙，见过的最美的脸。透着疲劳的暗色，忘却了外面的世界沉沉睡去的脸。我后来和朋友说起，他笑说：确实很好看，一个尤物，在这里开着餐馆可惜了。我反驳他：尤物可以是潘金莲、可以是尤三姐，也可以在这里开酒馆，做老板娘安分地过活。会有几个男人，正在外头为她失魂落魄；也许还有几个男人，正不怀好意地撒下圈套，而她，甚至会不幸地在这圈套里遭了暗算。但这无妨于她的美丽。正是那份艰辛和那一份烟火味，让人觉得，美丽的存在，在这个世界是多么地不易和难求。

人生无聊。幸而有好书可读。幸而有美女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