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漫谈之胸襟(一)

人当有一颗“文心”

什么是“文心”？刘勰在《文心雕龙・序志》中说：“夫文心者，言为文之用心也。”文心就是写文章的用心。

一个人有了一颗“文心”，写文章时自然文字由心所出，笔下便可生花。

屈原是个有文心的人，一部“楚辞”，上承《诗经》，下启文赋，开浪漫主义文学之先河;曹操是个有文心的人，他的才华使魏晋潇洒俊逸的文风席卷中国古代文字史;李白、杜甫、白居易、苏轼、李清照、陆游……他们都是有文心的人，他们的文字，灿烂了中华民族的文学天空，使我们因为有所继承而思想不致贫瘠。

具体来说，文心，它是“舍我其谁”的责任心，是“天地山川”的豪迈心，是“任我驰骋”的自由心，是“诗意纵横”的豁达心，是“水绕山环”的柔润心，是“流水落花”的敏感心，是“思接千载”的思辨心……

有一颗文心，便能看得见草木的表情，便能听得到远古的回声，便能将大千世界尽收笔底，便能使生命的水源永不枯竭。

写就“一等”文章

我们在写作文的时候，常常会想这样的问题：好文章的标准是什么？怎样让自己的好文章向“一流文章”靠近？

能这样想，非常好，表明写作者想要找一个榜样，见贤思齐，使自己的写作更上层楼。有了向上之心，再找到正确的方法，进步的速度就快了。

清代学者沈德潜在其诗话《说诗语》中，有这样一句：

有第一等襟抱，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如太空之中，不着一点;如星宿之海，万源涌出;如土膏既厚，春雷一动，万物发生。

襟抱，襟怀抱负。学识，学问见识。星宿之海，指黄河的源头。土膏既厚，指土地肥沃。这句话告诉我们，要想写出“第一等真诗”，也就是“一流的文章”，须从以下两方面着手：

第一，要有一等的胸怀。胸怀远大的志向，便会俯仰古今，学英雄气度，看国事时事，思未来远景。同时，也会为自己的人生定位，用全身的正能量，去促进人类社会的良性发展。心有正能量，落笔写文章时，自然不会空洞无物或无病。

第二，要有一等的学识。想要有广博的学识，就须读天下好书，通古今中外，察宇宙万物，思事中理趣。读书，要读有营养的书，读辈份高的书，读充满正能量的书，更要读自然和人生的“无字书”。胸中有乾坤，写作时便会旁征博引，左右逢源。

唐代诗人韩愈说过：“养其根而俟其实，加其膏而然其光。根之茂者其实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俟，等待。实，果实。这几句的意思是：培养树木的根而等待它的果实，给灯加油而等它放出光芒。根长得旺盛果实就能成熟，灯油充足灯光就明亮。

想一想，“太空之中，不着一点”的大文章，没有大境界、大气魄、怀，怎么能写就？而没有丰富的积累、敏捷的文思，写文章又怎么会如黄河之源的“星宿之海”般“万源涌出”？所谓“厚积而薄发”，如果志向不远大，学识不广博，也即“土膏”不“厚”，又怎么会待“春雷一动”便“万物发生”？这“春雷”，只是一个由头，是老师的命题，或者只是一个偶然闪过的灵感，所起的是一种“唤醒”的作用。

所以，能写出什么样水准的文章，和一个人的胸襟、学识有着绝对的关系。

“德”“才”兼备文有“神”

古人认为，要想写出好文章，不但要有“才”，而且要有“德”，如此写作才能有“神”，也才可以留“名”。

宋代学者谢榛在其《四溟诗话》中写道：

人非雨露而自泽者，德也;人非金石而自久者，名也;心非源泉而流不竭者，才也;心非鉴光而照无偏者，神也。

鉴，镜子。在这里，作者介绍了四个概念：人不是雨露，却可以自我润泽，这是“德”的作用;人不是金石，却可以万古流芳，这是“名”的作用;人心不是源泉，却会有水长流不竭，这是“才”的作用;人心不是镜子，却可以照耀世界公正无偏，这就是“神”的作用。

一个人如果无“德”，就算有“才”，文章也很难写得有“神”。因为文章本来就是一个人真实品德、个性修养、思想见识等的体现。谢榛继续写道：

非德无以养其心，非才无以充其气。

只有德，才可以滋养一个人的心灵，让这个人变得高尚、纯粹、无私、谦和;只有才，才可以充实一个人的灵气、骨气、浩然之气，让这个人变得精神昂扬，内心充实，才华横溢。进一步打比方说：

心犹舸也，德犹舵也。鸣世之具，惟舸载之;立身之要，惟舵主之。

舸，船。舵，桨。一个人的才气如江中之舸，而德犹如船舵。想要在江河中行走，必须要乘船;而想要有一个正确的方向，只能靠舵来引领。

谢榛对“德”与“才”的比喻可谓绝妙。想想历史上那些有才无德的人，他们的“才”也多不为人所重。宋朝的秦桧、蔡京都是当时有名的书法家，然而因为人们憎恶他们无德，连同他们的作品都一起憎恶了，想传世留“名”，难。

司马光《资治通鉴》中也有一段关于“德”与“才”的名言：

才者，德之资也;德者，才之帅也……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

做“圣人”不容易，但至少应该先做有德之“君子”，再做有才之“才子”。有“德”有“才”，下笔自然有“神”，也才可以考虑扬“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