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DNA检测迷雾

时间:2022-04-23 05:22:44

拨开DNA检测迷雾

在司法鉴定中,常常会遭遇DNA鉴定。在许多资料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样的介绍:一个人的DNA中存在着独一无二的遗传密码,全世界所有人中相同DNA的概率只有十亿分之一。因此,DNA可以像指纹一样来鉴定人的身份,也可以进行近亲鉴定,许多国家的法庭也采信DNA证据。然而,最近发生的一些案例表明,DNA鉴定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万无一失。美国联邦调查局的DNA检测员丽莎就遇到了好几起这样的案例。

DNA检测过程其实要几星期

我们常常在一些电视剧中看到,那些进行DNA检测的法医一边聊天,一边摇晃试管,只要一个按钮,鉴定结果就出来了,问题解决了。然而,真实情况远非这么简单。电视剧中总是错误地认定DNA破案马上就能出结果,其实这一过程需要几星期的时间。美国联邦调查局DNA分析部的刑侦DNA检测员丽莎抱怨说:“我想电视影响所导致的最大误解是人们期望在任何法庭案件上都有真实的DNA检测结果。但并不是所有DNA证据都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丽莎指出另一个误解是:电视总是错误地表现DNA破案马上就能出结果,其实这一过程通常需要几周。即使在有人生命面临危险的案件中,DNA分析部也要48小时才能加急完成检测。

总是有一些研究所号称发明了几小时就能出DNA检测结果的仪器,可是目前还没有已知仪器获得官方的认可。比如,早在2004年,新加坡微生物研究所研究人员就利用生物芯片技术,研制出一种快捷有效的DNA检测器,它只需一滴血,即能在两小时之内获知DNA检测结果。这种检测器的优点是能快速地将含有DNA的白细胞与红细胞进行分离。其生物芯片可以先将白细胞过滤出来,然后从中提取出DNA,再进一步进行分析即可,从而将以往长达两天的检测过程缩短到不足两小时。丽莎说:“即使有快速检测DNA的仪器,那也需要大量的样品,比如新加坡的探测仪器需要一滴血。因此,这样的仪器只是用于医学研究。而在刑案现场,我们往往找不到那么新鲜的一滴血,而只是一些干涸的血迹。对于我们的检测来说,几毫微克的血迹样品就足够了,而一滴血至少有几百毫克,是我们所检测样品重量的数千万倍。因此,快速检测仪器暂时不适用于刑侦工作中。”

DNA样本采集并不轻松

对丽莎来说,DNA检测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在DNA检测中,首先是要查找可用的DNA样本。这意味着检测人员得找

遍调查人员送到实验室的大量证据,通常是衣服。他们要查找的东西每次都不一样。她解释说:“你必须知道谁穿过这件衣服,谁在此衬衣上留下了血迹。”一旦查找到合适的样本,就要从样本中提取DNA,直到提取的DNA数量能足够用于检测,一般要1~2毫微克。之后,将这些微量的DNA放入“分子复制机”中,复制时顺便给DAN打上了标签。之后,这些结果输入到遗传分析器中,然后就得出了DNA检测结果。

检测结果并不总如愿

丽莎说:“即便你能快速分析,也并不意味着你就能获得所期望的结果。因为日光、加热、湿气和年限都能破坏DNA。我们已经能成功分析出警方室温保存数十年的材料,但如果材料在太阳下晒过几天,DNA就被破坏了。”一些人留下的DNA比其他证据多,比如根据他们皮肤上的油腻程度可知道他最近洗手情况如何,是否画过口红。遗传分析器重点检测DNA上13个不同的位点,检测人员不知道这些位点与何种身体特征相关,但知道在个体中具有很大的差异性。缺少这13个位点的DNA样本不能用来准确鉴别为某人的DNA,但可以用于排除嫌疑犯。丽莎指出,在一些案件中,调查人员只能区分此DNA是来自男性还是女性,即使这样,单个事实也是有用的。“但如果样本完好无损,通常可以获得13个完整的位点。”罪犯的DNA检测结果都要输入罪犯样本数据库中,目前美国联邦调查局的DNA数据库已经有500万个罪犯样本。

DNA检测存在人为失误

DNA鉴定一直以来都被视为确凿的证据。如果两份样品相互匹配,则可认定二者之间的血缘关系。在部分DNA专家看来,误差的可能性只有十亿分之一。但是,最近的一些涉及亲子鉴定的相关案例表明,DNA检测的准确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乐观,不少失误是人为因素造成的。

由于第一夫人劳拉・布什的惠顾,华盛顿名人发型设计师安德鲁・克莱基的事业一度如日中天,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位他多年前约会过的女雇员几乎毁了这一切。3年前,当这位女士找上门来告诉他“你有个孩子”的时候,克莱基认为自己不可能输掉这场亲子诉讼的官司,因为在孩子出生几年前他就已经停止了和那位女士交往。他相信DNA鉴定不会说谎,所以毫不犹豫地向美国最大的亲子鉴定中心之一的LabCorp提交了细胞样本,希望能就此了结这场官司。但是,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鉴定报告显示他是这名孩子亲生父亲的可能性高达99.99%。

克莱基对这一鉴定结果强烈质疑。在家人的支持下,他提出上诉,并为此付出了两年多的时间和近80万美元的高额费用。直到2005年4月份,克莱基通过关系找到了联邦调查局DNA分析部的丽莎。经过两个星期的分析,丽莎给出了新的鉴定报告,指出克莱基并非那名孩子的父亲。弗吉尼亚州费尔费克斯郡的巡回法院才终审判决克莱基胜诉。虽然洗刷了清白,克莱基表示:“这件事伤害了我的家人,我的事业。我的生活永远没法跟以前一样。”

丽莎说:“DNA实验室采用自动化技术,就像自动流水线上的奶油夹心蛋糕一样。大多数时候这些蛋糕都没问题,但偶尔你总会发现有一两个不对劲。其实,如果你觉得一家鉴定结果有问题,你可以再多找几家,这样可以有效地排除人为的失误。”伊利诺斯州独立法医中心的科学主任卡尔・雷齐认为DNA鉴定是一种掺入了很多人为因素的检测手段,“没有人真正知道人为失误的出现频率,而且问题在于:你是否能够找出这些失误并将其降低到有统计意义的水平上?”

在丽莎看来,丰厚的利润和人们的信任导致了DNA鉴定过于泛滥,现在不少DNA鉴定中心(尤其是一些亲子鉴定机构)不顾自己的承受能力,大量地承接DNA鉴定业务。需要鉴定的样品太多,鉴定人员忙不过来,失误自然就增多了。LabCorp鉴定部门主管证实,他个人每年经手约30000例亲子鉴定。按照每天10小时,每年40星期的工作时间来计算,他平均每4分钟就要处理一份鉴定报告。加州大学的刑事学家威廉・汤姆森说:“在每一个转接点都可能出现失误。失误让人难堪,所以实验室并不愿意提供进一步信息。但我们知道它们的确在发生。”

有人体内竟有两套DNA

在美国著名的刑侦连续剧《犯罪现场调查(CSI)》中有一个DNA检测结果例外的精彩案例。犯罪实验室连续接到一起犯案件。在警署,受害人林莉・派克迅速辨认出嫌疑人就是托德・库布斯。法医从托德・库布斯的口腔中收集了DNA样本,然后进行了DNA检测。然而,检测结果与从犯罪现场找到的血迹和的DNA检测结果并不一致。DNA检测宣告托德无罪,警方只好释放了疑犯。负责DNA鉴定的格雷格说:“13个指标里有7个符合,说明真正的犯罪者不是他,而是他的孪生双胞胎兄弟。”于是犯罪实验室把目标转移到其兄弟凯文身上。然而,令警方意外的是,凯文已经因病去世多年。

同时,另一起谋杀案又发生了,而第一个受害人林莉也失踪了。当警方找到林莉时,她已经遇害。这两起案件中,所找到的血液和样本都符合一个人,那人依然是托德的兄弟凯文。在林莉遇害现场,调查人员找到了血迹,还有一根头发。血迹依然是托德的“兄弟”留下的,而那根头发的DNA检测结果却和托德的DNA吻合。这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犯罪实验室的负责人格瑞森觉得托德的体内完全可能存在两套DNA检测,这次他决定不再检测托德口腔细胞,而是检测他的血样。

“我要告你骚扰。我已经给过你DNA样本了。”托德很不合作地说。格瑞森反问:“还记得你给弟弟做捐赠骨髓的那个事情么?我已经查过你的医疗记录了,因为你的DNA有两套,和他的身体出现排斥反应,他最后死了。我猜你那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与众不同吧。或许在那时,你就想过要冒充你弟弟来作案吧?”隐情败露,托德只好低头认罪,承认并谋杀了多名妇女。

丽莎评论说:“虽然电视中的这个故事是虚构的,连我们也没有遇到这么离奇的刑事案件。但是这个故事中的科学道理完全是正确的,现实生活中有个别人是有两套DNA。这也是为什么在电视里的这个虚构案件里,从口腔里得到的抹片样本符合疑犯的头发但不符合其。”

她和孩子的DNA无亲缘关系

丽莎接触的一个亲子鉴定的案例也属于这种情况,案例的主角是一个叫丽迪亚・威尔玛的年轻妈妈。

事情要从2002年说起,当年威尔玛26岁,待业在家,和同样无业的丈夫和两个孩子住在一起。为了缓解家里的经济境况,她决定申请华盛顿州的公共补助金。所有家庭成员都为此按规定接受了DNA检测,以证明彼此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可是DNA的测试结果显示,她的男友确实是孩子们的父亲,但她却不是孩子们的母亲,她的基因和孩子们的基因根本不符。就这样,威尔玛不仅补助金的申请遭到拒绝,更为糟糕的是,福利机构到法院控告她利用他人的孩子进行福利欺诈,并要求法院不让那些孩子和一个骗子住在一起。威尔玛不得不放弃对补贴的申请,开始寻找证据来证明自己无罪,她找到的证据包括自己怀孕时的照片和孩子们的出生证明。为了找到更有说服力的证人,威尔玛还联系了自己的产科医生莱昂纳多,他曾为威尔玛接生,亲眼见证了孩子们出生的全过程。然而,福利机构更相信DNA鉴定结果而不是相关人的证言。

为了排除福利机构委托的DNA鉴定中心可能存在的失误,威尔玛托人找到了丽莎。丽莎很同情这位年轻母亲的遭遇,给她和她的孩子做了仔细的DNA检测。为了获得正确的检测结果,丽莎还专门多提取了一些部位的细胞进行检测。然而,检测结果还是表明,那两个孩子和他们的父亲之间有亲缘关系,却和威尔玛没有亲缘关系。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亲朋好友为威尔玛想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再生一个孩子。怀胎十月之后,威尔玛的第三个孩子将要降生了。她在临盆前让丈夫请来公证机关的公证人员、福利机构的工作人员和法医丽莎。丽莎从新生儿体内提取血液样本做亲子鉴定,法院也派专人到产房监督了整个过程。丽莎按照最快的速度为婴儿做了DNA检测。两天之后,结果出来了,让人惊奇的是,威尔玛的亲生儿子居然和她的DNA没有亲缘关系。难道这个孩子是魔鬼赐予的?没有人能解释这样的怪现象。福利机构的工作人员却不乐意了。他们更加怀疑威尔玛是个骗子,她可能是个代孕妈妈,为了骗钱植入了人工授精的受精卵。

当时,丽莎没有看过《犯罪现场调查(CSI)》中的那个故事,她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人有两套DNA,当时她对威尔玛的行为也十分怀疑。直到有一天,她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读到了一个特别的案例,她才相信威尔玛是无辜的。在波士顿有一位名叫凯伦的母亲,因为病重需要接受肾移植,她的家人都抽血做了移植匹配度化验。化验结果却出人意料:她的孩子和她的DNA不相符。医生们从凯伦身体的不同部分采集了DNA样本,包括血液、头发和唾液,并进行了新的测试。然而,依旧没有一个样本和孩子们的匹配。后来,凯伦想到了一件事情。她告诉医生,自己曾做过甲状腺结节摘除手术。医生们在一所附近的实验室里找到了凯伦甲状腺组织的一个保存样本。这次测试结果带来了惊喜:这个样本的基因和凯伦儿子的基因相符。医生们研究发现,凯伦实际上是一位个体基因嵌合体。简单地说,凯伦就是她自己的双胞胎姐妹。这种现象十分罕见,全世界有记载的也只有30例。这样的人原本应该是个双胞胎,但在母体的子宫中,两个受精卵子相融合,形成了带有两套不同基因的一个胎儿。因此,凯伦从表面上看是个独立的个体,但在她体内,双胞胎一直以DNA的形式“隐形”地存在着。

当丽莎读到了凯伦的故事,她联想到威尔玛很可能是同样的情况。果然,威尔玛也有两套DNA,其中一套让她展示自己的外在特征,另外一套则存在于某些内部器官中。这特殊的一套DNA是从威尔玛的卵巢细胞中获得的,孩子们遗传到的恰好是这套内在的DNA。威尔玛因为她的特殊案例出名了,许多人伸出了援助之手。她和丈夫现在已经不靠救助度日了。每次向记者谈到自己的幸福生活时,威尔玛都要首先感谢一个人,那就是联邦调查局的丽莎,是这个出色的法医让她避免了一场牢狱之灾,和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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